没多大会儿青睢就抱着一摞账本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这间明月斋的掌柜,这掌柜是当初他和阿瑜聘请过来的,姓丁,之后薛朗表哥接手明月斋之后,丁掌柜就还是担任掌柜。
“沐少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丁掌柜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今日得空正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我也已经差不多四五个月没有过来了,明月斋的情况可还好?”沐彦卿笑了笑,低头随意的翻了翻青睢拿过来的账本儿。
“明月斋自然一切都好,沐少爷不用担心,”丁掌柜赶紧表态。
“是吗?”沐彦卿反问,语气随意的很。
掌柜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明月斋一共三位主子,薛家那位爷自不必提,他掌握着明月斋所有的一切运行,自然该敬着佩着,毕竟平常交往的多,倒是没感觉太可怕。
席家那位爷看着就是个狠角色,要是在明月斋犯事,落到他手里只有被关进大理寺监牢的命,但是他平常并不管明月斋具体事宜,相处不多,可怕也就两三面。
眼前这位爷就不一样了,他平常不管事儿,往往三四个月都不过来一次,但是这位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看账本奇快,所有的账目在他手里总能很快的就找到其中的漏洞,要想在账目上做手脚过他这一关很难,之前已经有好几位掌柜想糊弄他直接被赶出了明月斋,谁求情都没用。总之是一个顶顶冷静的人,现在被他这样轻飘飘的问话,丁掌柜不紧张才怪。
“走了,去回春堂,”沐彦卿看了一眼丁掌柜,没有太为难他。
载着沐彦卿的马车走出好远,掌柜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这次可是把丁掌柜吓的不清,”青睢笑着说道。
“心里没鬼,怕我干嘛?”沐彦卿冷哼了一声,虽然说就算是夫妻之间为了利益也能相互背叛,所以根本就不能奢望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永远对他忠心,但是这也太快了,明月斋才成立将将三年,这两年收益刚刚好转,就见人开始吃里扒外,而且还是明月斋元老级人物,想想就觉得痛心。
“既然这样,为什么都不把话说开,他现在明月斋会不会引起多余的麻烦?”青睢问道。
“懒得动弹,等表哥回来再说吧,”沐彦卿冷哼了一声,幕后黑手不揪出来,现在说开有什么用,不过就是打草惊蛇罢了,还是等表兄回来再说,瞟了一眼手里的账目,沐彦卿兴致恹恹,不看也罢。
马车悠悠,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回春堂,还没走近就听见了一阵喧哗之声,沐彦卿皱了皱眉,那里面夹杂着几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主子,属下先去看看,”青睢说着,就要走。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一起过去吧,”沐彦卿掀袍利落下了马车。
“让郭嘉出来见我,长辈都过来了,他还不出来见人,怎么这么不知礼,”一个尖厉的女声气急败坏地叫嚣道。
“这位老夫人,我们这里是医馆,郭大夫正在忙,实在没有时间来见几位,几位请回吧,”回春堂的小厮劝诫道,心里还不停的嘀咕明明看模样这位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声音还是这么大,震得他耳朵疼。
“我是他爹,他也不出来见吗?”
郭敛的声音传到沐彦卿这里有些失真,但是仍能听出其中的愤怒,沐彦卿被气的想笑,‘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当真可以落在他头上,虽然说鸟为食亡人为利往,但是血脉至亲相处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悲哀呀。
“郭大夫已经言明不想见,”小思尽职尽责的转达郭嘉的话。
“你看看你生的这是什么儿子,郭家养他这么多年,父母对他有生育之恩,他竟然如此回报。还有你那个兄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在你娘家住了几年,他能这么大胆子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了?”刻薄的女声再次传来。
“娘,娘,我,我错了,”懦弱小意的声音传来。
沐彦卿皱了皱眉,站在一边旁眼看着郭老太教训他的姑姑沐婷,他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身为沐家的大小姐,尤其是这两年,因着父亲的缘故,整个沐家在京城的地位都有所改变,这样的娘家不应该让她挺直腰板在婆家呼风唤雨吗,为什么反而更懦弱了呢,是不是人只要熟悉了一个环境,相处久了就连脑子都没有了?
沐彦卿翻了个白眼,想想以前姑母的做派,恐怕沐婷的脑子从那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郭家老太越说越气,伸手就要往沐婷身上招呼,沐彦卿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说到底她是木家人,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家嫁出去的姑娘受到这样的待遇不是。
“郭家祖母好大的威风,就这样在大街上折辱我沐家姑奶奶,”沐彦卿笑着说,不过语气绝对算不上愉快。
“彦卿,”看到自家侄子挡在自己面前,沐婷赶紧唤了一声,声音中没有多少惊喜,反倒有些惊恐。
郭老太本来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贵气小少爷是谁,想想他的自称和沐婷的态度,才想起来这是沐家大房的。
“小小年纪就敢这样对长辈说话,看来你的家教也不怎么样,怪不得我孙子到了你们家也变成了这个样子,”郭老太愤怒的说道,看到这个少年,她自然就想起几年前受到的侮辱,她竟然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说到底郭老太在进京之前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根本没有过什么见识,当时那件事真的是把她吓坏了,一直都到现在还有阴影,今日之所以敢讽刺沐彦卿,就是因为她刚刚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这里又不是沐家,她教训自己的儿媳妇怎么了,哪个婆婆不是这样过来的?
“郭家祖母可不要乱说,我沐彦卿自幼师承孟伯泀孟先生,父亲也是陛下钦点的朝廷命官,母亲贤良淑德,哪一样都不输于人,怎么到你嘴里,我沐家的家教就不好了呢?诋毁官员可也是要坐牢的,”最后一句话,沐彦卿是靠近郭老太的耳朵说的。
果然听到之后,郭老太被吓了一跳。
被吓一跳的何止是郭老太,还有郭敛和沐婷。
“彦卿,你祖母她年纪大了,说话有些慌乱并没有诋毁你和沐家的意思,只是这次你表哥做的有些过分,禁不住说了几句气话,”郭敛笑着说道,接着又皱了皱眉看着沐婷,“你还不赶快给彦卿解释解释。”
沐彦卿现在那里没有动,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彦卿,你郭祖母她,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怪罪她,她年纪大了,又是长辈……”沐婷吞吞吐吐的说道。
后面的话沐彦卿根本就不想听,怕自己控住不住,沐彦卿深呼了一口气,看吧,就是这样,从来都不是不想把她从那个环境中拉出来,只是她自己深陷其中,而且越陷越深,每次她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她自己先求助的,人去了之后也往往是她自己先反悔,然后和来帮助她的人站在对立面,嗯,那样的局面会让帮忙之人迷茫和难堪,但是沐婷从来不管这些。
他今天一定是脑子有洞,才过来管这些破事儿,“既然姑姑这样说,那这件事儿就是我多管闲事了,您多担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沐彦卿看了看沐婷。
沐婷被侄子陌生的眼神看的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侄子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姑父也别急着道歉,今日这事儿我刚刚听到了一些,不过既然您已经和表哥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要来打扰他了吧,”沐彦卿声音不小,周围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刚刚还在议论郭大夫品行不行的人,现在也变了口风。
而沐彦卿还没有住口的意思,“当时我父亲母亲都跟您商量过此事,郭表哥也在郭家祠堂跪了两天两夜,您都没有回头,当初那般坚决,现在何必来打扰他。”
郭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件事情他现在是提都不想提,而且关于小崽子在祠堂跪着认错的事情,他根本都不知道,不过等后来他从别人那听说这件事,他也没当回事儿,他当时是铁了心,那个小子如若不认错,不继续走仕途之路,他就永远不认他,可谁知道郭嘉竟然在医术上也混出了名堂。
“姑父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你表哥气性这么大,我现在想他了,想叫他回去看看,他竟然还记着仇呢,这不是没办法了,我和你姑母才来请人,”郭敛和气的说道,虽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脸质问,让他有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他还是憋着气解释道,主要是周围人说话已经很难听了,得转变风向才行。
“哦,姑父姑母所谓的想念和我们平常人大概是不一样的,这六年间逢年过节没见姑父姑母想,出门远行姑父姑母也不担忧,几日前表哥刚刚救了一贵人您就想上了,”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真诚的很,但是就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郭嘉前几日确实救了一人,那人的身份不低,是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嫡亲的姐姐,想当初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她以一己之力力压当时后宫之中呼风唤雨的陈太后,压住了梁王,把自己嫡亲的弟弟扶上了皇位,一直到现在都深受当今圣上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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