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沐彦卿如约去了沐府,同行的还有沐世规夫妇,对外只说是商量婚事, 沐彦卿是忙, 自己过来做客有可能受人非议,但如若是一家子过来倒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三年前沐彦卿和陈姝已经走了五礼,只剩亲迎没有完成,重走六礼不吉利,现在他们正剩下第六礼, 不过现实情况虽然如此,婚服什么的还是要重新准备,不说中间经历了白事, 就是沐彦卿和陈姝的身量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这算是非常隆重了, 陈府也给了足够的礼遇,陈宇柒亲自出来迎接。
“伯父, 伯母,”陈宇柒看了一眼沐彦卿,转身想沐彦卿和薛氏行礼。
“彦卿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过来一趟,又听你伯父讲明日你就要出发去江南,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一起用个膳,没打扰老夫人和姝儿嫂嫂才好,”薛氏笑着说道,时间紧急,接到彦卿信儿的时候, 她就立刻给陈府送了拜帖,这也算是一场正式的拜访了。
“伯母说什么话,之前瑛儿还提起了此事,是我说不急,没成想转眼我就要出发去远地了,倒是把本该悠闲的事情变得复杂了,”陈宇柒笑着说道,“伯父伯母还有彦卿,我们进府吧,祖母正在等着二位。”
“好,好。”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正厅,沐彦卿一眼就看到了陈姝,嫩黄的襦裙,肩头绣着一支向上的红梅,三年未见,她的眉眼长开了不少,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出众,身量约莫也高了点,身上多了几分娴静,就如红梅,香自内里。
两人对视,微笑见礼,三年的距离在这一刻完全消融。
亲家来府上,包括陈夫人在内大家自然都要出席,因为父母都在,沐彦卿倒是轻松了许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沐彦卿和陈姝的婚期,之前他们差点走齐了六礼,所以两家人心态上都是把这两人当做了一家人的,再加上聘礼嫁妆都是之前陈太尉还在时已经说好了的,所以席上一片和乐融融,没有僵硬和不适。
在这之中,沐彦卿和陈宇柒就趁着众人不注意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身上披上了些冷凝。
晚膳之后,大家有意让两个小年轻独处,由陈老夫人牵头,一众人等撤去了厢房,不多时间,正厅倒是只剩下沐彦卿和陈姝两个人了,硬要说的话还有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女。
“怎么,见了我没话说?”沐彦卿看坐在对面的陈姝一直低着头煮茶,笑着问道。
“有的,”陈姝抬头笑着回道,她确实变了不少,如若是三年前她肯定不会这样坦诚。
通信过程中,沐彦卿也感受到了一些她的变化,但是如此直面的感受到还是第一次,微愣之后就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嗯?”
“不过不急在这一时,最近一段时间你肯定辛苦了,我们坐坐喝一杯茶就挺好的,”陈姝拂袖把刚斟好的一杯茶往沐彦卿那边送了送。
确实,他们不急在一时。
沐彦卿端起茶杯,清香扑面而来,砸了一口,感叹:“姝儿手艺不错。”
沐彦卿这几日来回奔波,有时候时辰晚了,他晚上还会歇在大理寺,根本没有时间这样悠闲的用一杯热茶,他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再看向陈姝,沐彦卿的目光柔和的方府能滴出水来。
陈姝微微有些脸热,不过还是佯装端庄的坐在那里,仿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不过心里却是甜的,嘴角的笑意也非常明显。
对方在金陵的时候,她担惊受怕,继母那边时时过来说些有的没的,她虽表面上看起来镇定无比的,但心里却并不多安心。
对方平安回到京城,她自然非常开心,但回京之后对方就被指派了任务,她这边一直没见着人,这心也只能放下一半,如今这另一半终于也能放下来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非常和谐,都不多话,但很温情。
沐彦卿离开的时候,还笑着和陈姝讲他从金陵为她带回了不少姑娘家喜欢的物件,让她回去拆开看看。
陈姝笑着应了。
其实不说其他人,就是他们两人的心态也和其他未婚夫妇有些不同,要说是什么大概就是心理上对对方的感觉,成亲是需要一个接受过程的,就算是已经定亲成为对方的未婚夫(妻),也很难产生对婚姻的责任感,但一旦定了婚期,心理就会有很大的转变。
沐彦卿和陈姝都已经经历过这个变化,所以比起其他,现在的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甜蜜温情,很显然他们也很享受现在的状态,过日子不是阳春白雪,更多是下里巴人,就算是身份再尊贵都一样。
出了陈府,沐彦卿没有回榆钱胡同,把父母送上马车之后,就带着青睢回到了大理寺,他公事繁忙,去陈府用晚膳已经忙里偷闲,之后自然不能多耽搁。
“这孩子,回京之后我也没见着几面,”薛氏看着儿子步履匆匆,颇不是滋味。
“还能比前三年难熬?”沐世规笑着调侃,得了一个大白眼。
沐彦卿到大理寺的时候,席瑜还没有离开,连着好几日的忙碌,他脸上的疲态明显,不过看到沐彦卿回来,他还是出言调侃,“说起来我都还没有见过弟妹呢,什么时候我也该跟着你去陈府拜访一番。”
沐彦卿凉凉的睨了他一眼,“说人话。”
席瑜哈哈大笑,何曾从彦卿身上看过如此情绪化的一面。不过也好,比起之前更有人情味,人就该如此,如论如何,喜怒哀乐是免不了的。
接着师兄弟两个就说起了正事儿,书房的等一直到后半夜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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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姝在沐彦卿走后,就婉言谢绝了哥哥嫂嫂的挽留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然门房说沐彦卿送来的礼品已经都送到她院子里来了。
面上淡定,心里却又几分急切,不知不觉间,陈姝的脚步快了几分。陈姝自小不缺稀罕物件,可以说除了母亲缺失,在生活上她向来锦衣玉食,但这次是情郎送来的东西,意义自然又不一样。
进了房间,陈姝见了好几个礼盒,随眼看去,几个带着‘明月斋’印记的,明显是胭脂水粉,另外都是江南几个有名银楼的印记,还有布匹。
“准姑爷有心了,这是不是把人家点都搬空了,”白芍默默吐槽,虽然贴心是好了但一次送这么多颇有暴发户的潜质,这样作态总不如一件让人惊喜,很奇怪的心态,但不可否认这是事实。
陈姝却没说话,她想起彦卿初到金陵,两人刚开始通信的时候,彦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念你想你之时我都会取一支配得上你的礼物,待到回京你就知晓我有多么想念你了。
多少个日夜里她都会想起这句话,后面两人却一直都没有讨论过此事,再加上之后她收到过很多次彦卿送来的礼品,慢慢的她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彦卿在金陵忙碌而凶险,能趁着时间想想她,回她一封信,她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竟是盼到了。
陈姝走近,打开离自己最近的礼盒,这是明月斋月前推出的新品,她二十七个月未染脂粉,最近还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嫂嫂有孕,闻不得异味,她也就没有在意这个。不过听说非常难买,看同父异母的妹子拿着一盒过来向她炫耀了好久就知道有多珍贵了。
“姑娘这是明月斋新出的三十六色口脂,那个各色千秋,”白芍惊呼,听说这些口脂都是用草药调和而成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再加上盒子上面的工艺是请江南有名的雕工手工绘制而成,三十六个盒子图案都不一样。颜色好,外观又雅致,自然受到贵族夫人姑娘的欢迎。
不过这口脂实在低产,再加上又是在江南量售,京城这边根本没有货源。
说起来京城贵妇人和姑娘知道各色千秋也是偶然,宫中席贵妃过寿,因为姿容精致受到追捧,席贵妃就笑着向众人展示了一番。之后有门路的就费尽心思从江南弄来了一盒,没有门路就只能有事没事儿去拥有者家中走一遭,合合眼缘。
陈姝从大半年前就开始交际了,自然也知道,伸手把礼盒盖上,“唤嬷嬷把这些都搬到库房中去吧。”
“姑娘?”
陈姝笑了笑,这些都是贵重,但最珍贵的是这些身后代表的一颗真心,她已经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