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沐彦卿拿起筷子,把涮锅旁边摆着的肉放下去,“本来就是他们的疏失,我要求点什么很正常。”
而且,这样一来,吉香居为陈府准备婚宴就有了缘由,别人就不能妄加猜测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孙康附和,吉香居连惠王都拒绝了,可见并不好说话,不用手段恐怕也不会应下他们。
沐彦卿看了看明显比他还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康,这人聪明是聪明,怎么性子如此跳脱?
“吉香居背后的人恐怕不简单,这样行事恐怕事得而反,还是小心为妙,”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纪同鸣出声提醒。
沐彦卿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这个善意。他算是看出来了,孙康和纪同鸣确实不熟,看他们进门后的表现以及谈论的话题,明显很陌生,那是不是说明孙康以及孙家没问题?那沈先生……
接下来,他们三人边用晚膳边说话,话题没有任何功利和指向性,如果不知缘由,还以为他们是已经相交多年的老友。
一个晚膳的时间,沐彦卿重新认识了纪同鸣——
纪同鸣这人不仅有野心也有着与野心相匹配的内在,这个内在包括学问、心胸等一切内在的东西,这是沐彦卿之前没有看到的,因为三房的关系,他对纪家的认识一开始就是带着情绪的,对纪同鸣也是,如今平心静气,看到的又是另外一面。
孙康对纪同鸣的态度也有所变化,一个晚膳的功夫,孙康与纪同鸣从刚开始的客气变得随意很多,交流学问时更是侃侃而谈,间或夹杂着辩论。
众所周知,孙康的先生是大儒沈菁,单看沈先生的地位已经这些年来教导出学生的质量就知道孙康大致在什么水平,但纪同鸣竟然不输于他,不管孙康说什么,纪同鸣都能接上话,并且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不过沐彦卿夸大,纪同鸣做学问确实是认真的,孙康说的一些点其实很偏,有些甚至只是一幅丹青上的寥寥几笔,沐彦卿因为对丹青有兴趣做过专门研究所以有印象,但纪同鸣竟然也知道。
沐彦卿本身就是读书人,自然明白纪同鸣这样的表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肯定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沐彦卿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查查纪同鸣这个人,有如此野心,他的目标从一开始肯定就是往上爬,那怎么还会让三叔在丰县胡闹这么多年?
离席的时候已近子时,三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孙康已经很久都未曾如此痛快的与人说过话了,所以很激动;纪同鸣倒没有表现出来,不过他浑身气场比之前已经明朗很多,就知道他也是高兴的;至于沐彦卿,纯碎是觉得听两个知识渊博的前辈交流学问,有助于他这么一个即将踏进考场的读书人查缺补漏。
总之,一个晚膳,沐彦卿收获颇丰。
因为散席的时候宵禁已至,他们三人只能就近留住吉香居,索性吉香居有空住房。
丑时正,人睡的最熟的时候,沐彦卿衣衫整齐,手里拿着本游记兀自看着。
门口传来响动,虽然轻微,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无比清晰,沐彦卿一手合上书,“来了就进来吧。”
第187章 安排
“来了就进来吧。”沐彦卿淡声说道。
沐彦卿话音刚落, 一个身穿褐色袍衫的男子就走了进来,他脚步有些踟蹰,不过房间就这么点大, 三步两步的,他已经走到桌案旁边。
沐彦卿面前桌案上只点着一支蜡烛,随着有人进门,烛光跳跃, 晃得沐彦卿眼疼,捏了捏有些疲惫的太阳穴,沐彦卿抬眼看向来人。
“吉香居最近的情况我一点不知, ”沐彦卿直入正题, 没有一点打弯,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褐衣男子一事没有说话, 烛光逐渐稳定,照亮了他的脸, 赫然就是刚刚送膳食进二楼玄字号房间的小厮。
“我也不知道吉香居有这么多规矩, 三楼月字号包间明明无客,为什么和我一席用膳的那两人进不得?”沐彦卿语气没有变化,比起兴师问罪, 他的态度更像是再询问事情经过,不过他们心知肚明, 沐彦卿就是在问罪。
吉香居的规则之一:所有天字号,玄字号包间可以提前预定,其他包间一律即来即进, 最多可以提前一个时辰预定,时辰到人不至即作废,包间重新开放。
这是规则,沐彦卿也不要求万事都要随这个进行,毕竟规矩是死的的,人是活的,尤其这是京城,到处是权贵,总有些得罪不得。但是从青佲那知道缘由之后,沐彦卿就不这样想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沐彦卿食指轻点桌案,声音不大,但是寂静的黑夜中非常明显,一声一声像是敲打在人心上似的,使得气氛更加凝重。
“主子,”褐衣男子开口,比起刚送膳时候的温润圆滑,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精神也有些不济,“这些事情我可以解释,三楼月字号的事情——”
“何霖,”沐彦卿打断,“你知道我的性子。”
倒不是沐彦卿偏听偏信,吉香居变了味道,除了自身肯定有许多外界因素,但就算吉香居现在因此关店,沐彦卿也不会有处置元老的想法。沐彦卿生气的是,这一切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改变走向的,如若不是今日他临时过来,是不是待到吉香居易主了或者名声被搞臭了,他才能知道情况。
吉香居不能止步于京城,想想他们现在在江南地界的尴尬情况,沐彦卿就更是这样感觉,事未成怎可因小失大。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明月斋所有分成几乎都投入其中,沐彦卿就觉得肝有些疼。
褐衣男子,也就是何霖顿时住口没有往下说,他自然清楚沐彦卿的性子,单单阳奉阴违这一条就已经犯了主子的忌讳。
沐彦卿抬眼看向何霖,何霖是沐彦卿买来的,沐彦卿手底下缺人,他身边满打满算就只有三大护卫得用,要想做事人到底少了些,他是小孩子想招揽已经成才得用的侍从很难,所以就找了些年岁不大的以仆从的名义买进沐府,进而培养。
何霖进府的时候年纪其实已经有些大了,二十一岁,比沐彦卿大上十岁,而且虽然看着人机灵,但愚孝这一点着实让沐彦卿有些头疼,平常万事利落,行事果决,一旦遇到家中父母,就犯糊涂。
不过在这一批人中,唯有他最有经商天赋,沐彦卿在他进明月斋之后提了诸多约束条款,明确说过吉香居不得出现除他之外任何一个何家人,沐彦卿本想着就算本性难移,何霖支撑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到那时候他就不缺人过来顶替他了。
只是没想到吉香居刚有起色,何霖已经……
“让你的人走,一个不留,”沐彦卿吐了一口浊气,“之前因为吉香居混乱受到影响的客人,他们的花费由我来做东,他们给的银子一一送回去,那掌柜走之前让他去沐府走一趟,我不会为难他,打个照面就行。”
得让外界知道吉香居答应给陈府准备婚宴,是因为赔罪。
“明日已经来不及了,后日开始吉香居不再迎客专心准备陈府婚宴,已经订出去的包间去可以照常。”沐彦卿继续道。
“主子!”何霖有些吃惊,单看这两日吉香居的生意就知道年前这段时间吉香居能挣满盘金箔,怎么可以在这时候退而求其次,去准备一个世家公子哥的婚宴。
何霖劝沐彦卿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获利多少,只是不忍心主子这么些银子打了水漂,别看吉香居现在挣了些银子,但比钱前期投入可还九牛一毛。
“年后,我会安排你回府,木顺这段时间恢复不错,你回去陪他,”沐彦卿没有理会何霖的话,直接下了命令。
何霖蓦然噤声,主子行事向来不用人担心,那些事就算他不说,主子定然也明白的很,“是,属下明白。”
沐彦卿没有再说什么,青佲进门把何霖请出去,他都没有再说话。
“主子,当初你给他这个机会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如今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没有给他惩罚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青佲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盅安神茶。
“是吧,”沐彦卿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
“主子为什么不把事情挑开说,何家那些人可都不怀好意,”青佲不解,“这两年心被何霖养大了很多,他们要的可不单单是那么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