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沐彦卿不解,其实说实话他与陈太尉也仅见了一面,根本没说上几句话,他实在想不出陈太尉要见他的原因。
“父亲听说你的棋艺了得,想与你过上一盘。父亲是武将,从我有记忆起就不曾一日耽搁过训练,这些日子却要一直躺在床上他非常不适应,这好不容易想起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请彦卿多担待些,”陈宇柒含笑说道,说到陈太尉病情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的低沉了三分,很显然这个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
沐彦卿自然不会拒绝,陈太尉听说也不稀奇,毕竟阿瑜,父亲和表哥都算是与陈太尉走的比较近,没准谁不经意提了一句人就听进了心里。
“调查之事可有了眉目?”沐彦卿询问,他没有探听具体事情的意思,只是兄弟间的关切。
“快了,手下人抓住了一条线,已经派人去盯着了,短时间内我不打算打草惊蛇,一切以揪出幕后之人为重。”陈宇柒倒是没有隐瞒,大致说了自己的进度。
沐彦卿点点头,“兄长要多加小心,凡事多询问太尉,兄长应该知道他义无反顾选择这么做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陈宇柒的眼眶红了红,他自然知道,就算郭大夫已经明确告知父亲这样做成功的几率不大,而且今后还会时刻经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是活着就会痛,但父亲还是坚定自己的选择,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这个长子还不能让父亲完全放心,在父亲的眼里自己还不能独立撑起整个陈家。
他一定不会让父亲的选择枉费,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陈宇柒每日都会告诉自己的话,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父亲的这些辛苦不能白费。
沐彦卿看到陈宇柒这样有斗志,心下放松了很多,这样也好,起码陈太尉的选择是有价值的,希望太尉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所想都做好安排。
两人很快就到了陈太尉的院子,大概是想让陈太尉静养,所以陈宇柒没有把他安置在正院,而是收拾了陈府北边的一个小院子,朝阳,整体布置不错,而且非常不显眼。
沐彦卿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图,要知道他刚刚从正院经过的时候,那边可是戒备森严,不得不说这确实能够掩人耳目,背后之人隐在暗处,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沐彦卿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给父亲请安要离去的陈姝,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却有神,想来是因为陈太尉苏醒的缘故。
沐彦卿垂眼问候,“陈姑娘。”
陈姝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此地见到沐彦卿,“沐公子,兄长刚刚匆匆离开我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没想到是沐公子过来了,父亲的事情在此谢过沐公子。”
“姑娘客气,太尉是我陈朝肱骨之臣,想来上天也是愿意挽留他的。”沐彦卿拿不准陈姝知不知道他父亲的真实情况,只能挑着安全的说。
陈姝笑了笑,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感激沐彦卿。
男女有别,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抬步告辞,划着衣角,擦身而过。
陈太尉今日的精神不错,看到沐彦卿笑意也真诚了三分。
“之前我就听席瑜说他有个师弟,棋艺得孟先生真传,今日老夫可要好好见识见识,”陈太尉笑呵呵的说道。
“那小子得尽力不让太尉失望了,没得辱没了先生的名声。”在任何事情上沐彦卿都表现得非常谦虚,棋艺是个例外,尤其在陈太尉说他得先生真传之后,那句话怎么说的,他们师门都护短。
陈太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非常赏识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用一件事情来看清一个人有些虚,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陈太尉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光。
等真正的对弈开始,陈太尉才终于意识到席瑜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何止是深得孟先生真传,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且这路数和孟先生大相径庭,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化,实属难得。
陈太尉虽然没有与孟先生手谈过,不过因为是皇弟进臣,早些年的时候也观过盛德帝与孟伯泀的棋局,温和包容之下蕴藏着极大的力量,这是陈太尉队孟先生棋路的评价。
而如今的沐彦卿,坚韧果毅却又出其不意,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果感,这是陈太尉亲身感受到的。
棋如人生,一个半时辰一局棋让陈太尉再次加深了对眼前年轻人的认识。
落下最后一个棋子,看着对方的棋子被自己的包围,沐彦卿笑了笑,眼角处染上了年轻人的倨傲。
沐彦卿喜棋,善棋,曾经在这上面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在前世无数个孤独的夜里,只有棋子和棋盘陪着他,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走,试探对方的棋路,然后找机会赢棋,这一切在沐彦卿看来都非常有意思。
在围棋上沐彦卿有自己的坚持,从中取乐,却并不会愚弄对手,他尊重每一个与他下棋之人。
“是老夫输了,”陈太尉利落的承认,面带笑意。
沐彦卿点点头,“太尉承让。”
“再陪着老夫下一盘?”陈太尉这几日是真的无聊,当然和沐彦卿下棋也真的下出来了一些兴致。
“我进门之前表哥已经吩咐过,太尉不能久坐还是以卧床休养为主,今日您已经过劳了,”沐彦卿阐述着事实。
陈太尉有些失望,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为了今日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自然不会再随意让成果流逝。
“等过几日晚辈再来拜访太尉,”沐彦卿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告辞了,本来他就是来探望一番,没想到在此留了这么长时间。
陈太尉与平常时候表现的不一样,沐彦卿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大概每一个生病的人都会表现出与往常不一样的性格,就连常年身居高位的陈太尉也不例外,与现在的陈太尉相处,沐彦卿觉的还挺舒服。
进退有度,仪表堂堂,沐家长子还真是不一般,陈太尉暗暗称赞,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行。
沐彦卿正想告辞,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爽朗威严的声音,“你个老小子醒了还在家里躲懒,该罚。”
沐彦卿脸上表情一滞,在整个陈朝能够这样与陈太尉讲话的一只手能数的过来,听着声音,沐彦卿第一个念头是——盛德帝。
陈太尉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沐彦卿的猜想,随着人推门而入,陈太尉立刻挣扎着起身,“老臣何德何能还得圣上亲自探望。”
盛德帝穿着一身锦衣,虽是普通人的扮相,却掩饰不住浑身慑人的气势,就这样踏步而来,看到陈太尉的动作,面上都是不赞同,“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折腾什么?赶紧回床上躺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彦卿赶紧跪地行礼。
盛德帝先免了陈太尉的礼,让他坐于床榻之上,这才转身看向沐彦卿,“这是?”
“这是沐世规沐大人的长子沐彦卿,”陈太尉介绍。
盛德帝其实是见过沐彦卿的,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记得倒也正常,陈太尉这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主要是乡试才刚刚过去。
“奥?起身,”盛德帝含笑说道,“乡试策论那朕亲自看了,写的不错,很有见地。”
“谢皇上夸奖,草民不敢当,”沐彦卿不卑不亢。
盛德帝这次来是专门看陈太尉的,自然不会于沐彦卿说太多,沐彦卿也知道自己不宜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赶紧的提出了告辞。
“倒是个有眼色的,”盛德帝随口说了一句。
“圣上钦点的解元,又是孟先生的关门弟子,自然是钟灵毓秀的人物,”陈太尉恭维了一句。
“前些日子蔚山王还在朕面前说想替佳宁择他为婿,朕还没有下定决心,”盛德帝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个没下定决心自然是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