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从何时起,彦卿见了他一定会行礼, 并且这些动作有一定的隐藏性,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应,,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主动说起这事如何如何,但不得不承认身份转换之间,彦卿比自己做的要好。
念及至此,席瑜眼里带了点笑意,态度也算是温和,不过话语可一点都不给沐彦卿面子,“彦卿须得说到做到才好,说是不能把事情全部推给我,目前为止我也没看到你有帮上什么忙。”
沐彦卿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看向端起茶杯品茶的席瑜,人艰不拆啊兄弟。
席瑜挑眉,再接再厉打击对方,“我要收回刚刚的话,看来伯母说的没错,你这段时间确实歇的不错,认识你许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放下全部去处理私事,总归人长大了懂得了取舍。”
“呃……人生大事总归是要重要些。”沐彦卿有些犹豫,不过承认起来倒没有丝毫犹豫,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能承认。
席瑜得承认他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脑中有一瞬间的语塞,在这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家好兄弟名义上的师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样坦荡,倒叫我无话可说。”席瑜笑着承认,他确实是无话可答。
成亲确实是人生大事这毋庸置疑,但是能像彦卿这样直接承认并且不以专注此事而忽视其他公事为耻的,他确实无话可说。当然有这样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席瑜把自己定位为沐彦卿的好兄弟,如果他是作为镇西王爷,沐彦卿的顶头上司,那要说的话可多了,。
不过没有必要,席瑜此番前来更多是祝贺好兄弟人生大喜,说这么多也只是想拿起兄长的架势好好的揶揄一番自家小师弟,无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方态度随意让他根本找不到可攻击的点儿,目的达不到,自然见好就收。
沐彦卿跟着笑,面色平和。
说笑告一段落,席瑜终于想起关心沐彦卿婚事安排。
“宾相已经决定好了?”席瑜问道。
上次彦卿筹备婚礼之时他并不在京城,不过大致的事情席瑜还是了解的。上次因太尉传来噩耗所以婚礼临时暂停,但当时该准备的事情该邀请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不过那时的彦卿还没有现在的官职跟地位,宾客包括宾相都是身边亲近之人,就是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变动。
“除你之外都没有变动,本就是私事,不好惊动他人,这样就好,”沐彦卿到没有水涨船高的自觉,再者说他时隔几年初回京城,并没有特别交好的官员,或者说比起他他们和陈家兄长那边更是亲近些。
沐彦卿可不想亲迎之时自己身边的宾相明着暗着给自己埋坑,本来陈家兄长就已经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了,自己亲迎之路注定不简单,要是自己这边再多几个暗手,亲迎就是难上加难,他可没有给自己增加难度的爱好。
“也好,”席瑜颔首。
沐彦卿点头,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事情,对各方都好。其实按照沐彦卿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不应该这样安排的,他初回京城,要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就必须与各方交好,这是人之常情,也是道理。
有人才好办事这句话在各朝各代都行得通。
而对于现在的沐彦卿来讲,成亲宴请可以当做一个大的社交平台,而宾相的选择自然也有很多学问,一般男方都会选与自己较好的亦或是想要结交的,这可以作为信号,无形中可以拉近几方距离,对沐彦卿来说可以说是省时又省力。
这对沐彦卿来说也不是难事,他们沐家在朝堂不说八方逢迎,但真正的政敌几乎没有,无论他今日邀请谁都会给他几分面子,毕竟这几年他在江南不是白混的,上赶着想和他结交的人也有很多,不过他不能这样做——
不论外人如何猜测,无论己方表现的多么云淡风轻,但沐彦卿自己是清楚的他属意阿瑜。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回京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拜山头,这是官场上心照不宣之事,从科举入仕的那一日开始他们就会不断的拜门,这关乎仕途和未来,一个好的提拔者能让人一飞冲天,这就是事实。
不过这些现在的沐彦卿都不需要做,从一开始他就做出了选择。
“彦卿,户部事忙,大婚之后你得大忙,你做好准备,”席瑜低声说道。
沐彦卿一愣,虽然笑着回话,“这段时间我一直无所事事,已经惹不少人白眼,忙起来也好,起码能堵住悠悠之口。”
席瑜也笑,“只盼着到时伯父和伯母能理解,不在背后骂我就好了。”
“王爷说笑了,观己及人,爹爹和娘亲向来知你平常繁碌,这几日见着我还时时感叹,就算我忙起来也只是感叹双倍,担忧双倍,怎么会怨骂与你,这话如果让娘亲听见,指定伤心的很,”沐彦卿反驳。
席瑜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是我说话无状,伯母对我向来关切,纵然你是伯母心尖尖,我总归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王爷口中知晓,也须得放在心里才好。您也别觉得委屈,谁让我比你多陪了娘亲几年,”沐彦卿笑着说道,对席瑜说的话他并不反驳,自己确实是娘亲的心尖肉,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如此,但这并不表示娘亲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像郭家表哥和阿瑜,娘亲也是时时关心着的。
而且,沐彦卿看了一眼阿瑜,对于父母恩爱健全之人来说,外人的关心和呵护也许微不足道,见着面的时候亲近有余,但寻常不过是逢年过节才会有来往,这种情感可以说是让他们本就和美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真要给它下一个定义那就是锦上添花。
但是对阿瑜来说这种情感是不一样的,自小到大,席瑜身边除了丫鬟婆子之外,唯一的女性长辈就是薛氏,虽然不能说薛氏在阿瑜的人生中代表了母亲的角色,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女性引导者。
沐彦卿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娘亲分人的爱好,但如果对方是阿瑜,他不介意分出去一些,沐彦卿觉得相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对方更需要这份情感。
要是以往沐彦卿是不会就此事多做解释的,毕竟情感这种抓不住摸不着的物件,只有亲身感受到才会相信,但近段时间以来阿瑜的种种表现实在和以往不同,席伯父受伤之后,阿瑜变得更加冷漠,提起盛德帝和席贵妃也多是淡漠,好似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回京短短几个月,就让几年军旅生涯都没有改变心性的席瑜有了这么多变化,绝对是不正常的,沐彦卿不知道席瑜自己有没有发现,但在沐彦卿看来现在的席瑜虽然看似冷静,但就像为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旦情绪宣泄就离崩溃不远了。
这不是沐彦卿想要看到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做得太过明显害怕事得其反,只能像今日这样笑着告诉他,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寡一人。为了不让儿时小伙伴走向更偏激的方向,沐彦卿觉得自己可谓是煞费苦心。
席瑜不知沐彦卿的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有感受,就像是久旱的土地得到了甘露,近段时间的苦闷有了宣泄口,“嗯哼。”
刚刚他因为自己出言无状解释时面无表情,现在表情明显愉悦了些,虽然沐彦卿这话看似说的随意,甚至可以说有些幼稚,但是席瑜却很受用,在这个世上总归还有一些人是站在他这边的。其实这个道理他本该自己想清楚,但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扭转回来的。
沐彦卿松了一口气,总归还是有救的。
两人没有就长公主的事情说事儿,大家都是聪明人,他们是,长公主也不糊涂,在自己还没有平安走出京城的当下,相信长公主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到底是个不定时危险因素,还是要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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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京城风平浪静。
亲迎前一日,沐家送了催妆盒子去陈府,除了凤冠霞披,五宝盖头,还备了厚礼,一件件的昭示着沐家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接着,陈家派了人过来为新婚夫妇安床。
从这日起沐家就热闹起来了,沐家起家于京城,沐氏一族大都居住在京城及近郊,距离不远大都不用提前上门,不过沐彦卿的几位在外地的师兄在这一日从赶来了。
在京城的几位师兄自不必说,寻常时有机会见面,但是与外地这几位见面可是可遇不可求,一时间大家都聚在孟府,明着拜会先生,实则聚会联络感情。
真要算起来,沐彦卿和这几位师兄并没见过几面,不过之间的情谊倒是不能用见过几面来形容,此次他们前来祝贺关门小师弟成亲都是备了厚礼的,言谈之间对沐彦卿成家都充满了期许。
宴席并没有持续到很晚,第二日就是沐彦卿亲迎之日,他们作为师兄,身份上是兄长,第二日是要作为主家招待宾客的,为着第二日的忙碌他们都要养精蓄锐。
沐彦卿饮了几杯酒,不至于醉但总有些脑热,回到沐府他有一瞬间的呆愣,沐府此时还没有宾客上门,不过今日的沐府前所未有的喜庆,红帆,红灯笼,红蜡烛,入眼都是红红火火。
沐彦卿从来不是张扬的性子,也不喜欢张扬的事物,但在这一刻,他心里一片火热。
这一日晚上,沐彦卿可以说是一夜未眠,一想到天亮之后他就会有一个妻子,一位夫人,不论以后如何颠沛流离,都永远会和他同进退共荣辱的女子,他心中就一片火热。
这是沐彦卿之前没有体会过的情感,这是一种怎样的体会呢?就好像一直高高挂起的心在一瞬间有了回落。总是不知会飘落在何方的浮萍,在这一瞬间终于踩到了湿地上生根发芽。在这一瞬间,沐彦卿对陈朝这片土地有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