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一个要求,必须事事顺从。
可是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呢?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念头,尤其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道,连律典都对男子偏心,女子的一生也只能仰仗丈夫的荣耀。夫贵妻尊,夫贱妻卑。
胡七七转回思绪,神色淡淡:“他去德安坊抓贼,顺便救了我。”
“我知道的可不止是这样。那会儿坊门已经关了,狄大人刚听说你病了,便令张忠实打开坊门,策快马去医馆寻你。可平安坊周围的医馆都说未曾见过你,他怕你出了意外,来不及找郎中,便从西市抓了个老郎中到你家中,命令他不许回去。然后,他才去了德安坊办案。我最近是犯困,天一黑就想睡,虽并未亲眼瞧见,却听别人说得一清二楚。他们说,昨夜坊门关了又开,闹了好几回,可都是因为你。”
黄娘子费尽心思在胡七七面前为狄仁柏博好感,生怕胡七七过了这村没有这店。
胡七七立刻担心起来,“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开坊门,还在夜间调动府兵,不会被文县令和同僚诘责吧。”
黄娘子见她会狄仁柏而忧心,便猜测她对狄仁柏其实已生情愫,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
“狄大人可是县令大人的左膀右臂,怎会因这等小事而被诘责。我听张先生说,圣人让狄大人在万泉县当县丞,只是暂时的,他得了女皇的青睐,将来必定能升县令、升武职、进中枢,步步高升,也许将来官入宰相也未可知。”
胡七七叹气,黄娘子恐怕还不知道违反宵禁令是多大的罪。
在长安城,哪怕是皇亲国戚违反了宵禁令,也有可能被斩首。
希望狄仁柏能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躲过此劫吧!
胡七七开始后悔,昨夜他救她一命,她反而对他破口大骂,真是不应该!
正在此时,有人轻轻叩门,是个男人,着仆从装。
“胡娘子,我家主人要见你。”
胡七七无奈,不知又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遣仆人前来购酒。
同样的话,胡七七已经不厌其烦的重复过很多次,“客若要购酒,请去东市胡家酒坊找掌柜下单,我这里不卖酒。”
她只负责酿酒,产酒,其他事情全副交托给了李掌柜。
“我家主人不为买酒,只想请胡娘子过府一叙。”那仆从回答。
这么冷的天,她又伤了脚,去哪里都不方便。
“你家主人是谁?”
仆从道:“我家主人姓王,任万泉县主簿,官居八品,与平安坊狄大人是同僚。”
跟狄仁柏有关?
胡七七顾不上脚上有伤,立刻拄着拐杖出门。黄娘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在牛车旁,黄娘子追上去给胡七七披了件大氅,又让阿初把她抱上牛车。
阿初叮嘱那仆从:“我家娘子脚上有伤,请你小心伺候。”
那仆从看了一眼阿初,毫不掩饰眼中的轻鄙之意:一个商户之女,还摆这么多谱?
阿初正要继续说什么,被胡七七挡住了。
风裹着雪吹在脸上有些隐隐发疼,胡七七对阿初吩咐:“下雪路不好走,你送我阿娘回去吧。”
“车要走了,娘子请坐好,莫要摔下去!”
那仆从已经不耐烦了,也不管胡七七的话有没有交代完,便冷冷说了一句,然后驱车离开。
王主簿住在在北面的延庆坊,延庆坊的屋宇风格与平安坊的朴实简陋不同,这里处处是飞檐重楼,雕梁画栋,形成了另一片天地。
这里住的人也不同,延庆坊是许司马家的族居之地,文县令的官邸也在此处。
没想到王主簿年纪轻轻,看上去比狄仁柏大不了几岁,竟然也能买得起延庆坊的房子。
下了牛车,胡七七跟着仆从来到王主簿所住的院子,廊下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接引,她向胡七七介绍,自己是王主簿的管家。
那位管家娘子倒是个好心肠,她见胡七七跛着腿,便上前来扶她,提醒她哪里有门槛,哪里会滑脚。
到达内厅之前,胡七七听到琴音。
内厅里的男人一袭素衣,冠发整齐跪坐于案旁抚琴,一派高门大户家的贵公子做派。
胡七七站在门口,垂眸听了一会儿。
琴音悦耳,使她忘记了屋外的风雪。
少顷,琴音落,内厅里王主簿抬头,朝他双目直视:“你这份隐忍,真有几分狄大人的风采。”
他朝胡七七展手,示意她进屋。
胡七七拄着拐杖,走进内厅,笑道:“风雪中赏琴,乃难得的雅事,我何须隐忍?”
鬼知道,她冻得脚都麻了,还在陪着装深沉。这些权贵都这样,喜欢攀比比谁更能装,她自然不可露了怯。
王主簿强忍不耐,一字一顿的问:“我倒是成了为了奏乐的伎子?”
这就有脾气了?胡七七反而松了口气
她见过真正的权贵,往往身份越高的人,说话越是从容,最怕给世人心里留下严苛的名声。他们能在谈笑风生的同时,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王主簿如此拿腔作调,反而是缺乏自信的表现,他内心希望自己成为高人,形容和语气便自带了“高人”腔调。殊不知这番做派,反而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胡七七落座后,微笑道:“今日是王大人请我来府上做客。我来了,你在弹琴,而且此间只有我一个客人,我自然以为您是为了欢迎我而弹奏。主人热情好客,客自当有礼,客人认真听主人弹琴,这难道不是对您最大的尊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