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振龙差点当场就骂出娘来。
你他娘的眼睛瞎了吗?日本人军舰都开到了南京城里来了,还对空开了几炮,就差炮轰总统府了,还友好?我友你个锤子?
他从来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无耻的党派元首?
这些话,王兆名说给自己听才对。
等王兆名挂了电话之后,谷振龙气的把陈超办公室的那部电话直接抱起来摔到了地上,还踩了好多脚。
然后,他便开始,将汪的上八代到下八代,问候了好几遍……
直到委员长发来了回电,他才消停下来。
委员长批示,一定要在日本人得到消息之前,想办法从领事的嘴里问出详细原由。
随既,谷振龙又和陈祖燕,追到了中央医院。
领事的问题不大,主要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受了风寒,所以才昏了过去。
身上的那些伤,看起来虽然多,但都只是划伤了皮肤,根本没什么影响。
领事醒来之后,看自己躺在医院里,第一时间竟然是放声痛哭。
在昏迷之前,他其实还是有意识的。
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停的促使他尽快的振做起精神来,赶快下山,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心中的信仰,以及内心深处对家人的牵挂,让他意识到,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天皇,才能保全家人。
但到了这一刻,发现自己依然活着,领事的心里只剩下了庆幸和后悔。
庆幸自己没有死,后悔当初军部找到自己,要求自己如此行事时,为什么会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下来?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
等领事吃了点东西,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一些的时候,陈超问起了原由。
他和领事本就熟识,而且此案本就由警察厅主办,由他来问才最合适。
领事只说自己压力太大,不想苟活,所以才想到了自杀。
但想到远在日本的家人时,又让他犹豫了下来,最终没有下得去手。
看领事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有从他身上搜到的一把刀,谁都不怀疑他想自杀的说法。
但想到日本军方及外务省,自从他失踪第二日起,便无端指责人是国民政府派人谋杀的,更是试图以此挑起事端,直接开战,就可以看出,方不为的推断绝不会假。
这件事情,就是日本人一手策划的。
到了此时,不管是谷振龙,还是陈祖燕和陈超,都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方不为,若是再迟上一两天,赵世锐找到的,怕是只有一具尸体。
之后的局面更是不堪设想……
当陈超又问到,既然有了求生的念头,后来为什么还多次试图了断,而不是即刻下山的问题时,领事便住口不言了。
谷振龙等人自然知道其中原委。
领事再傻,求生欲望再强,也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
看再问不出来什么,谷振龙又向委员长做了汇报。委员长当即批示,由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王兆名全权处理。
到了此时,谷振龙才让陈超向王兆名做了汇报。
谷振龙依然余怒未消,一个字都不想和这样的人说。
王兆名对谷振龙一百个不放心,对名义上是自己手下,其实却是委员长心腹的陈超也是颇多猜忌。所以他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向日本人汇报,而是先派自己心腹之一,行政院秘书长秘密前往医院探查详情。
查到的东西,自然和陈超汇报的一模一样。
王兆名还真的没料错。正当他当做喜讯一样的通过外交部向日本外务省通报时,谷振龙,陈超,以及陈祖燕三人,竟然率先一步,通知了各国驻南京总领事馆,及中外各大报纸记者,连夜招开了记者会。
谷振龙等人实在是对王兆名的投降主义没有一丝的好感,怕他闹出妖蛾子来,只能抢先一步坐实了此事。
等王兆名亲自赶到会场的时候,记者会已是接近尾声。
他虽然气的如五雷轰顶一般,但在这么多外国政要和记者面前,不得不硬生生的挤出笑脸来。
领事只是声称自己压力巨大,才想到了自杀,但问他原由,他一概不做回答。
不管是外国政要,还是记者,都不是傻子,只是从陈超所陈述的找到领事的始末,以及医院开具的检查报告,和领事试图自杀,前前后后在自己身上割出的上百刀,就能猜测出,他这不单单是心理压力过重的原因。
停在下关的日军军舰不是来做幌子的。从各种迹像表明,日本人已是做好了直接开战的所有准备。领事绝对是接受了上司命令,欲以自杀制造事端,但最后因为贪生怕死,酿出了这么一出闹剧出来。
等日本外务省通过日本领事馆,严令国民政府交人的时候,各大领事馆,及各大报纸,早已将记者会上的一切,甚至是日本领事闭口不淡,但所有人都能猜到大概的内容,发回了各国总部。
各国总部或是连夜撤消已排印好的报纸,或是加刊,全都不约而同的将这次事件刊登在了次日的头版上。就连记者及使馆外交人员心中猜测,更或者是大骂日本政府和军方无耻至极的话语,都没有改动一个字,直接登了上去。
第三舰队也接通到日本军部命令,连夜撤回了上海,至此,一场危机,也可以称做是闹剧,总算是落了幕。
等到王兆名应付完了记者,想要找谷振龙等人兴师问罪时,这几个早跑了。
本来是外交部,更或者是王兆名大出风头的机会,却让谷振龙等人给抢了先。
这三人,全都是稳重谨慎之辈,不然也不可能执掌党国最大的特务机构。
之所以如此做,并不是想抢王兆名的风头,也不是置气,更和党派之争无关,只是谷振龙等人是怕王兆名在中间出什么妖蛾子,让事态再出变故。
为此,他们甚至没向委员长请示。
当然,有这么大的功劳在,就算是王兆名,也至多只能是训他们一顿。
记者会开完之后,已是凌晨时分。坐着车回来的路上,谷振龙的笑声就没有断过,而且还学着委员长的语气,“娘稀皮……娘稀皮”的骂个不停。
他是想到了王兆名站在礼堂的门口,看着坐的密密麻麻的各国外交人员和记者时,脸色铁青的跟锅底似的样子。
别说谷振龙,就是陈超也觉得太他娘的解气了。
陈祖燕倒是没有笑,他自从上了车以后,就一直在沉思。虽然没出声,但脸上的表情丰富异常。
一会儿咬牙,一会皱眉,再过一会,又会神经质一般的呲着牙。
和他坐在一起的谷振龙,是快到首都警察厅的大门口时才发现的。
“失心疯了?”看到陈祖燕这个样子,谷振龙倒被吓了一大跳。
陈祖燕一向以博学,儒雅,不苟言笑示人,就算是谷振龙也很少看到他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没有!”陈祖燕的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我在想方不为!”
“哈哈,我就说嘛……”谷振龙得意的一扬头,“当初我夸这小子的时候,你们还说我吹的太过了?现在呢……”
说话的同时,小车停在了警察厅的大楼前面,有卫兵过来开门,谷振龙便主动的停下了话头。
方不为确实做了不少大事,但也只是少数人清楚。就算是在各大特务机构内部,级别不够的人,连方不为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上去再说……空如,把雨农也叫过来,我们好好喝两杯……”
之所以这么晚了,还一起来到陈超这里,正是谷振龙的主意。他提议,要好好的庆祝一下,就连一向不喜饮宴的陈祖燕也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