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模棱两可的半句话,算是成功的在黄浚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方不为暗叹不已。
就算是这半句话,出了这个门,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说过的。
开什么玩笑?
一个不小心,就是惹火烧身。
自己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上战场杀鬼子呢。
若是真能一举拿下主和一派,方不为倒也不介意做出点牺牲,但这明显就是无从查实,主观臆测的事情,就算是查实了是王兆名将委员长夫妇的行程透露给黄浚的,又能怎么样?
谁能证明王兆名是故意的?
怕是委员长到时候也只能是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吞。
方不为自觉身子骨太单薄,就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他正等着日本人的电话,谷振龙这边却先派人过来了。
来的是谷振龙的副官张之昌。
张副官进了客厅,看到黄浚父子还活着,才猛松了一口气。
“方参谋,为何不把他父子二人押解回去?”张副官肃声问道。
一瞅张副官的脸色,方不为就知道谷振龙和钱大均等急了。
从黄公馆抓到的汉奸,方不为早已命边从军全部押回了宪兵司令部,反谍股第三组刚刚也派人来汇报过,没有来黄公馆赴会的那一部分,该抓的也全抓了,也送到了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和钱大均看到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已到案了,却独独不见最关键的黄浚父子,第一时间就猜测:是不是抓捕行动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倒不是怕黄浚跑了,而是怕黄浚自知必死无疑,不甘心束手就擒,逃跑或反抗时,被方不为给打死了?
所以才会派张副官专程过来看一眼。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偷眼给黄浚使了个眼色,才对张副官说道:“等一等,还有个重要人物没来?”
“什么人?”张副官下意识的问道。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根本不应该是他问的。
方不为就没想过要回答。
张副官真要拿谷振龙和钱大均的名义追问,他也会推托说:就连黄浚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所以他才偷着给黄浚使眼色。
“要不,你给司令回个电话,汇报一下?”张副官瞅了瞅桌边的电话问道。
“还是算了吧!”方不为装做沉吟的样子说道,“黄浚经常用这部电话和日本人通话,难保没有被窃听……”
“这样……”方不为顿了一下后又说道,“张副官你先回去,照实向司令汇报既可……”
照实汇报?
怎么照实?
你丫的就没提等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在方不为的直视下,张副官无奈的低下了头。
好吧,至少黄浚父子安然无恙,方不为把他们留在这,只是想钓大鱼。
这样回答,肯定能交待过去。
“好吧!”张副官应了一声,又围着黄浚父子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才下了楼。
糊弄走了张副官,方不为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知道自己准备抓的人须磨,钱大均第一个就会把自己叫回去。
听起来很矛盾?
一点都不!
时局就是如此。
方不为就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人真要抓到手,再有黄浚的证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委员长就算想放,也要顾虑一下主战派答不答应。
方不为又给黄浚父子交待了一番,又过了快半个小时,才等来了丹凤街打来的电话。
这是这部电话第三次打入黄公馆了。
前两次都被齐振江设置成了占线。
电话是黄公馆的管家接的。
将一群汉奸带走之后,方不为又让冯家山将买通的那四个黄府下人全接了回来,就为了应付现在的局面。
快两分钟之后,方不为才让黄浚下了楼。
电话没挂,对方能听到黄公馆内的动静。
如果没有下楼的声音,对面的人肯定会起疑。
“喂!”黄浚接起电话应了一声。
“黄秘书,我是中央路的邮递员,九点多的时候,收到了您的一分邮件,备注上说必须要当面交给你,当时我打过电话,但您府上的电话一直占线……”
“哦,和一个朋友淡了点事情,说的有些多……”黄浚淡淡的回道,“你现在送过来吧!”
怕黄浚家的电话被窃听,以往通电话的时候,日谍和黄浚也是这样的语气,从来不多余说半个字。
“好,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到!”对方说了一句,又挂断了电话。
日谍竟然编造了一个凌晨两点送快递的借口,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但在民国一点都不奇怪。
接到政要的急件,不管多晚,邮局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或送达。
黄浚的回复没什么问题,对方应该不会起疑。
就这样上钩了?
方不为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他直觉没这么容易。
须磨弥吉郎可不是黄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上当。
这位是从日本参谋本部支那课出来的厉害人物,比起自己以往对付过的那些日谍,一点都不逊色。
肯定还会再试探几次。
方不为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又给冯家山交待了几句,将黄公馆附近的流动哨全部撤了回去。
另外又把买通的几个黄府下人也全叫了过来,一一交待了一番。
方不为估计,须磨就算是要来,也肯定会先观察哨进行侦察,确保无虞后,才会亲自出现。
但只过了半个小时,中央路据点的通讯员来报,监控日本领事馆的队员传来信息:须磨有吉郎的汪车出了日本领事馆,在城北转了几圈,停到了一家酒店。
两分钟之后,另外一辆小车从酒店开了出来,直奔中央路而来。
队员怕打草惊蛇,没敢跟的太紧,不知道后面这一辆小车上是坐的是不是须磨。
方不为也不敢确定了。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自己是不是过于高估须磨弥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