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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劝和劝和吧?好歹是当哥的,小哥儿被下堂抬不起头做人啊。”
听林巍阿姆的话,林良侯表情相当复杂刺激,他不觉得和离是丢人的事儿。
林巍表现的激烈愤怒多了:“阿姆?!清芷到底怎么了?他夫家不是纳过两房妾室吗?什么时候又跑出来几房?!”
林巍阿姆斜眼瞧着自己儿子那不争气的样子。
林巍缩了缩头,还是忍不住问:“阿姆,我这不是替五栓子哥问的吗?”
“要你多管闲事滚回你屋念书去!”林巍阿姆骂道。
灰溜溜的回屋还不停的回头对林良侯挤眉弄眼的。
“行,婶姆姆。”
林巍阿姆其实心里有怨气儿:“你别嘴上满口答应着,听婶姆姆的话,明儿就去城里吧?你家三番四次的出事儿,你阿姆阿爹死了的时候我家也没少帮忙,林巍他爷爷是里正,也是应该应分的,只是你兄弟几个唯有你可是得了林巍他爷爷照顾的啊,城里那顾家哪是好惹的门户啊,听说他们在皇都、南省都有亲戚,当官的也不少,这样的人哪里是咱们林家村得罪得起的?”
“停停停。”林良侯听得糊涂。
“下堂夫郎怎么会得罪顾家?难道不是给他们家新欢让位儿吗?”
林巍阿姆心烦恼怒,连连推搡:“哎呀你这娃子,都成亲了啥都不懂,回去问问你家夫郎就知道了,快走吧。”
被赶走的林良侯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自己像条狗似的。
以后还是少来林巍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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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把好消息告诉商青鸾:“你准备笔试文章吧,自由发挥题目。”
“真的?”商青鸾似乎不敢相信,眼睛里的小火苗骤燃起。
林良侯自顾自的去倒茶,商青鸾立即主动给他倒了一杯。
“呵呵,你看我像是没事儿闲着骗人玩儿的人吗?”林良侯捧着凉茶优哉游哉的坐在床上,舒服的享受商青鸾的殷勤。
别说,让不可一世的富二代伺候的滋味儿真是不错。
商青鸾又取自己晾在窗边的真丝帕子沁湿,一脸的欣喜递给林良侯:“谢谢,从今天起,你是我商青鸾的大恩人。”
谁家成婚的夫君也不会那么容易允许夫郎科举,何况还是夫家出钱资助,他真的太感激林良侯了。就凭此善举,不论林良侯对他再没风度,让他作任何事,他都愿意去做。
曾经在姆家,爹爹和嫡姆想方设法的阻止他参加科举,连书也只读了两年,但他一直自学也偷偷拜访才哥儿名家一直是家族中读书小哥儿的翘楚,本以为被卖到这荒山野岭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未曾想还有名正言顺上学读书的机会!
边说边激动的蹲身拜俯。
“别别别,既然感谢我……”林良侯立刻出声阻止,寻思这是个很好的锻炼合作伙伴的机会。
“我不要那些虚招,我今儿累了,实在想歇歇,你做饭吧,让我这个恩人也尝尝你的手艺,不用太难,你去把面饼热了,煮点红薯南瓜,做个汤就行。”
商青鸾脸色微变,没说什么主动出去了。
林良侯来了兴致,跟在他屁股后面:“你都知道食材搁在啥位置吧?火都会烧吧?”
“我会起灶,不要罗里吧嗦的。”商青鸾闷声闷气的道。
林良侯抱着手臂在一边看:“你做饭,我上山采点果子,前儿我看见山脚底下有颗杏树。”
他们的屋子就靠近山脚,林良侯去了不到半个钟,采回来三十多个黄橙橙的大山杏儿,没颗杏儿都有三分之一个手掌那么大,馋的他往回走边吃。
这时,院里的灶台已经起了锅,娇滴滴的商少爷蹭的满脸是灰尘,不停的用扇子扇风让火变大些,烟囱冒出来的灰尘把他呛的不行。
“我的天,你做啥呢?”林良侯还以为自家院子着火了,赶快掀开锅盖,一看原来是锅里坐水坐少了,快烧干锅了。
赶快舀水,加了一瓢。
林良侯转头看着鼻尖,脸蛋,额头都蹭上了黑灰的商青鸾,总算明白为啥他那么不喜欢做活计了,原因无他,娇生惯养的不会!
“不用你帮,我会煮!”商青鸾看透林良侯的想法,自觉惭愧丢脸,推开林良侯,夺走了葫芦瓢,自己又往锅里舔了半瓢水。
林良侯瞅着灶台上搁着一碗湿淋淋的精米和切得乱七八糟的腊野猪肉,地铁老人脸:“少爷,您老到底要做啥啊?”
“米粥,再炒一道包菜心,你以前做过的甜甜的那道菜,我看着你做都记住步骤了,我也会做得很好,你快走开啦。”商青鸾憋着一口气,硬是要做好给林良侯看。
林良侯像看小孩儿似的,摇头去把山杏儿洗了去。
“我问你个事儿,一对夫夫,如果做夫郎的自请下堂,会不会得罪夫家?”林良侯咬着一颗杏儿,拿了一颗大的给商青鸾。
商青鸾坐在矮凳上,接了那颗水灵灵的杏儿,咬一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七
', ' ')('弟,他要下堂,里正和族老都不同意,让我去说和说和。”林良侯不以为意。
商青鸾咽下口中的酸酸甜甜的杏儿肉,看着锅灶:“从来都是男子休弃小哥儿,小哥儿自请下堂就等于是休夫,也是抹了夫家的颜面,奇了,你弟弟是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家?下堂一般是小哥儿无法正经和离的下下策,是与夫家闹僵了。”
林良侯瞬间顿悟,觉得可笑:“真是腐朽陋习,凭什么男子能休哥儿,哥儿就不能下堂?明儿我就去城里把人接回来。”
他的话让商青鸾极震撼,转头瞅了他好几眼。
“你干嘛这么看我?”
商青鸾哼笑:“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充什么好英雄好哥哥?不说你弟弟是小哥儿一个人不能立户过活艰难,若他带着孩子,那孩子更是无名无分,除非入商籍,那样就毁了孩子一辈子,三代不能参加科举。这些还都是小巧,闲言碎语,歧视凌辱就会要了你弟弟的命!”
林良侯:“……”
“难道要你弟弟像你一般,远离人气儿的过日子吗?你能扶持他一辈子吗?男儿志在四方,待你整顿好农田成了富农,或是选上了族老里正,你才会是你弟弟一辈子的依仗。”商青鸾转回头,继续切菜。
林良侯啃着杏儿:“我自己过的也苦,谁来成为我的依仗?再说,我为啥要成为他的依仗?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干,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你觉得好,其他人可未必,与其零碎受苦,干嘛不自在为王?别人爱说啥说啥,我就不信了,靠自己,住的清净,还犯法了?再穷再难也没人在耳边叽叽歪歪。”
商青鸾听的一滞,心里竟然觉得他说的挺对,杏眼直视林良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哼一声,咬着贝齿牙根儿,细声细气:“但愿你那宝贝弟弟和你一样同心同德。”
吸溜……林良侯觉得嘴里真酸,听得商青鸾的话也带了酸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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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个时辰后,林良侯终于吃上了吃到的午饭。
糊了底儿的白粥、热的湿哒哒的饼子、半生不熟的炒包菜。
虽然难吃的终身难忘,但林良侯其实是个什么都能对付的大好人,有人给做自己能歇口气儿就不错了,眼睛一闭,反正吃下肚消化了排出去都是一样,好吃难吃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商青鸾看他吃的大口大口,津津有味的样子,自己喝了一口粥,糊味直冲鼻子,咀嚼着还是半生的包菜,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难堪又难受。
“不好吃你何必硬是往嘴里塞呢?!”不只是气别人还是气自己,商青鸾突然喊道。
他倒宁愿林良侯嫌弃的数落他几句,也比这样迁就冷漠的好。
林良侯看他竟然眼睛红了,咽下嘴里还塞着饭菜,异常冷静的陈述:“我下午还有许多活计得干,我不吃饭,饿着肚子去做?还是你去做?”
商青鸾感觉脸上热辣辣的,眼睛湿湿的,仿佛被扇了耳光,感觉自己在林良侯家里什么都不是差劲儿极了。
他自负血统高贵,尽管亲生阿姆是低贱的小君,他也从来都自矜身份,祖姆姆未过世前,他的日子虽然比嫡出的差一层,却也是正经大家闺男,祖母过世后,虽然有嫡姆苛待,他也是靠着管家理财的能力在父亲面前颇得青睐,过的是正经主子日子,他怎么可能会洗衣作羹?
难道不能让自己先适应一段时间吗?一定要这样冷言冷语的对自己吗?
“你要是实在吃不下去,去屋里吃点心,不要在这里对我发火,你不是我主子,我林良侯不欠你的。”林良侯很冷冷盯着他。
自己吃着这么难吃的饭菜没说啥没发活,商少爷倒是敢发火了。
“你不欠我的,我欠了你的,行不行呀?!”商青鸾摔了筷子捂着脸往木屋里跑,过一会儿,传出大哭声。
林良侯简直莫名其妙,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黑着脸想,多亏刹住闸没碰商青鸾,要不然碰了,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夫”,这小子得更要人命!真能作,又作,又傲,啥都得捧着供着哄着来?!真烦人!
自己前两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才会对他有反应,还觉得他也挺可爱?还做春梦?
没错,肯定是吃坏东西了!
胡乱吃完了午饭,林良侯带着农具灌了一瓦罐凉开水出去干活。
傍晚十分回来,奇异的发现,竟然有股香味儿?
而且,院子里也已经摆好了饭桌?
商青鸾肿着一对儿眼泡,默不作声的掀开锅盖,端出一盘白白的小馒头来。
切得林良侯自己腌的酸萝卜泡菜,汤是黄瓜鸡蛋汤。
“洗手,吃饭。”商青鸾吐出两个字,就不说话了,自己坐下等林良侯。
“商公子突然鸟枪换大炮,让人适应不及呀?”林良侯洗手洗脸后坐在商青鸾对面,看着桌子上的吃食,笑着称赞。
然而卖相虽然好了,吃了几口,林良侯夸不出来了。
黄花鸡蛋汤虽然好看,黄瓜却没熟,小馒头其实是豆包儿,里面
', ' ')('的红豆馅儿倒是不错,外头的面皮发面没发好,古怪的发苦。
然而比起中午那顿,这顿已经强多了。
“我需要慢慢学。”商青鸾嗓子有点哑了,低头掰开一点红豆馅儿甜包儿,吃了一点,蔫蔫的。
林良侯有些不落忍,人家才十七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之前那点不快烟消云散了,大气的安慰:“我本来也没急,也没说啥,是你自己太敏感多心,以后我忙的丢不开手时,你做个一两顿就成,不管难吃好吃能填饱肚子就行,也不必非得做好擅长,那叫啥来着,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行的,我也未必行。”
“不,你有所长,我却不是,在这荒山野岭,我的存在毫无用处,真应了那句古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商青鸾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受了颇大的打击,从前总是觉得自己身份甚是高,殊不知天地法则,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林良侯这样的艰苦农家汉子配的应该是勤劳能干的农家哥儿,并非舞文弄墨,调脂抹粉的自己。不若说自己,就算给了林良侯当朝皇后生的皇哥儿,金枝玉叶,也并非林良侯需要的。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我认为好的,他却未必。
林良侯看他眉宇间都染上了一层厚重的黯淡和颓废,原来那股耀眼的青春艳光,也瞬间减了一半儿,细细看,脸上不染脂粉,身上也没有那股子香气了,他的心里狠狠咯噔一下子。
不至于吧?娃儿,哥不就让你做顿饭,至于受打击成这样儿吗?
林良侯真是震惊了,他原以为商青鸾烹茶烹的像回事,也挺好喝,做个饭还能难倒商青鸾?原来他大错特错!
搞得林良侯现在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儿,还有点想笑。
莫名其妙的回忆起从前上学的经历,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毁人的嫌疑,这可不行。
“咳咳,青鸾,我给你讲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吧?我上学时候的事儿。”林良侯端来洗干净的杏儿递给商青鸾,笑呵呵的开口。
商青鸾听那声温和的“青鸾”,恍惚了一下子,接了杏儿闷闷的点头。
“我家特别穷,学馆里的先生势利眼儿,逢年过节的,我家里兄弟多,我也不受宠,没钱送礼——”
“比现在还穷么?”商青鸾插了一嘴,笑眼看着林良侯。
林良侯老脸一红,这孩子咋揭短儿呢,狐假虎威:“咳咳,还听不听了?”
“继续说。”
“准备束修已经让我爹姆拮据,所以逢年过节没钱送礼,于是,学馆里的先生开始对我有意见,故意在课堂上找茬,无缘无故的让我出去罚站,打扫学馆卫生,我寻思这不行啊,所以就去我外公家摘了许多自家种的李子,那李子,是我外公自己用桃儿枝嫁接栽培出来的桃李子,又红又大,送我许多,我家里人都舍不得吃,我也舍不得吃,就带到学馆里去,送给我那先生吃,但我那先生根本瞧不起我送的桃李子,随随便便放在他的大案上,上完课都没拿走,最后……那几个李子,烂了。”林良侯回忆起过去,口吻相当平淡甚至还带笑,然而,他心里的那道伤疤却是异样的深刻。
虽然他学历不高,但他知道如何摧毁一个孩子的自信心。
那就是当他热情的对你打招呼时,你不理会他,他送你礼物时,你嫌弃不是钱而不屑一顾,把孩子的真心当垃圾。
商青鸾听得久久不做声,半晌才抬头看林良侯:“所以,你考中童生以后,就不继续念了。”
林良侯笑:“他算个屁,也值得我放弃学业?当年家里需要劳力干活赚钱,穷啊,我六弟也在念书,他念的比我好,家里父姆需要照顾,所以我就不念了,但我告诉你这个故事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让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实诚人儿,我不是那个先生,没有打压你的意思,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咳咳……自己不好。其实你挺好的,真的。”
说着说着,林良侯觉得怎么变味儿了呢?臊眉耷眼的,挠了挠后脑勺。
商青鸾看了他窘态许久,撇过头,噘着嘴:“切~”
但嘴角显然已经翘起,眉宇间的小傲气恢复了,也不那么无精打采了。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村里汉子也有些见识比城里的公子哥儿品性更优质。
林良侯话锋一转,笑嘻嘻的:“当然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铁定是对的,比方你没有钱,没有我,到了紧急关头,自己不做饭就会饿死,你也只能吃自己做的难吃的饭,哈哈哈,不过好歹你煮的都能吃,能吃就证明你在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中间算是‘有用’的了,哈哈哈~”
商青鸾刚刚多云转晴的脸蛋立刻黑了,咬碎银牙:“谁说我做饭难吃的?我一定会做的比你好!你等着瞧!”
“呦呵?哈哈哈,我接受你的挑战。”林良侯笑哈哈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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