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葛从仪做了个手势,率先在前面引路。
时节刚进十月,关西比燕州暖和的多,正是一年里最适游玩的时候。葛府碧瓦朱檐,阔朗非常,他们走了片刻便有下人抬了软轿和敞椅来,众人分别坐好,葛从仪便和郑泽昭在前面引路。
直走了近两盏茶的功夫,软轿停了,明玥和邓素素跟在邓环娘后头又走了一段青石路,抬头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两层阁楼,院中的仪门处,站着个穿杏色胡服的少女,正是葛凤栖。
葛凤栖朝众人英气的一礼,笑道:“晚辈见过郑老太爷、老太太,众位叔伯和婶婶,家父家母正等着诸位,快请进。”
郑老太爷微微颔首道:“这便是凤哥儿吧?果然飒爽不输男儿。”
葛从仪笑道:“老太爷这话可要把四妹高兴坏了。”
葛凤栖扬着秀眉一笑,当真又单给老太爷施了一礼,众人被逗乐了,王氏面上也缓了几分,葛凤栖瞧见明玥跟在后面,使劲儿冲她眨了眨眼,明玥也跟着笑了一记。
行到阁楼前,便见有一身量十分高挑的妇人快步迎了出来,“老姐姐,你可来啦!”
王氏“哎呦”一声,与这妇人抱作一团,女眷们情知这定是葛夫人无疑了。
明玥抬眼打量,见葛夫人实与葛凤栖十分相像,都是高鼻梁,眼窝略微深陷,两眉间略宽,大抵是因有胡人血统的关系,与寻常娇柔的女子比起来自有一番利飒。
王氏与葛夫人唏嘘一番已进了正厅,葛老爷正在里头候着,瞧他们进来也起身迎道:“自上次一见,已近八年了,茂才兄!”
老太爷得见故人,显然也有些激动,上前与葛老爷执手叹道:“一别经年,如今老夫要见过齐国公啦。”
葛老爷忙拉住他,笑着摆手说:“莫要多礼,莫要多礼。”
一时大家落座,王氏又依次介绍几个小辈儿们行了礼,到明玥时,葛夫人便细细端详了一会子,十分亲热的说:“这便是府里的七姑娘?快到近前来叫我好好瞧瞧。”
王氏有些奇怪的看了明玥一眼,不知葛夫人怎对她亲切起来,明玥心中却登时明白八成是葛凤栖的原因,遂依着礼上前,盈盈道:“明玥给夫人问安。”
“好,好!”葛夫人起身虚扶了一下,上下打量明玥,说:“我就想要这么个白玉雕出来似的女儿,奈何凤哥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整日只爱舞刀弄剑,愁的我哟!这些日子无事,七姑娘就常到府里来玩儿,也叫凤哥儿沾一沾这恬静的气质,真是瞧着就可人疼。”
葛老爷也在旁边跟着笑了两声,捋着胡子道:“夫人说的是。”
郑老太爷等人自这话中听出来了,想是要郑家众人在这留一段日子,不过也没得选,便在坐上朝明玥微微颔首。
明玥心里有数,瞅了瞅葛凤栖笑言:“夫人和葛姐姐不嫌弃,明玥自是要长来的,早便听闻葛姐姐的名儿,一直不得亲近,如今离的近了,明玥正恨不得一天能跑八趟。只是悄悄给夫人说,我实对葛姐姐的英姿羡慕的紧,心里还打算叫葛姐姐也教我个一招半式呢,看来不敢在夫人这里偷偷请示了。”
葛夫人大乐,她的性子也葛凤栖颇有几分相像,况且话虽那么说,哪个母亲不喜旁人夸张羡慕自己孩子的,遂也略低了声音说:“那我悄悄准了。”
明玥莞尔,随即福了个身:“多谢夫人。”
葛夫人笑得眼睛弯起来,一时竟将自己腕上的一对儿玉镯褪了下来,放道明玥的掌心道:“咱们娘俩投缘,这白玉镯四丫头也有一对儿,这副送你。”
这下所有人都是一怔,连郑老太爷也多看了明玥两眼。
葛凤栖笑嘻嘻的过来,双腕一伸说:“你瞧。”
——果然带了对一般无二的玉镯。
明玥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救葛凤栖也就是一念的事,不想葛凤栖倒如此记得。
葛凤栖似怕她不收,极小声道:“收下吧,与你的救命之恩相比,这礼不足万一。”
明玥轻轻反握了下她的手,转眼看了看老太爷和王氏,王氏没说话,老太爷却点头道:“既是夫人与你投缘,你收下便是。”
明玥这才转过身来,一礼道:“多谢夫人厚爱。”
葛夫人亲切的摸摸她的头,又叫人拿了匣子来给明玥装了,明玥便也取了两个香囊亲手递过来说:“明玥没甚可报答夫人的,只亲手缝了两个香囊略表心意,还请夫人能莫嫌弃我针脚粗糙。里头有几味药材和香草,能清神醒脑,夫人乏累时可聊作一用。”
这回倒是葛夫人有些意外,她一向有偏头痛,不想明玥竟如此细致,便接过香囊闻了闻,果觉一股清香夹杂着淡淡的苦味直入肺腑,叫人十分舒服,不由窝心道:“好孩子,好孩子。”
葛从仪在下面暗暗瞧了明玥一眼,心下微动,——大前日去眉县时,葛凤栖叫他代问明玥好,明玥当时问了一句“四姑娘可好”,葛凤栖随口笑说“好得很,只把母亲闹得头痛”,他不知明玥今儿这是真聪明还是歪打正着。
原本两家还都担心今日这情形生了尴尬,结果被明玥和葛夫人一来一回这般说话,反消了多年不见的生疏,葛老爷便笑呵呵的吩咐摆饭,要慢慢与老太爷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