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只对陈景明一人说过“爱”和“喜欢”。
对其他人,他真的吐不出来这俩词儿。
于是他闭了闭眼,就像一只被人用刀撬开口却死死不肯吐出珍珠的河蚌那样。前尘往事,隔着二十年呢,他怎么就能又被陈景明逼到这份儿上了?
郝春肩背紧张地绷成一张弓。他也不可能对着二十年后的陈景明说爱或喜欢了。他和他今年都三十五了,就像陈景明在民政局说的那句,半辈子都过去了,再纠结过去没意思。
二十年前那条路上的夏天,应该被他珍藏在水晶瓶子里。
而陈景明?
他打算放过陈景明。
郝春沉默了许久,一双天生爱笑的丹凤眼尾低垂,慢吞吞地哑着嗓子笑了声。“陈景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就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
陈景明用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望着他,薄唇微抿,俯身很小心地凑近。“阿春……”
“老子不想说为什么!”郝春却又转而暴躁,不耐烦地皱眉,身子紧绷着往后退开,厉声打断他。“陈景明你丫烦不烦?既然现在心心念念死不放手,当初为什么老子一提你就走了?”
“当初我以为……”陈景明欲言又止。
“是啊,你以为老子爬墙!当年你都能这么认为,现在老子都要领证了,你他妈为什么又死活不信?!”
陈景明再次抿唇,手指捏成拳,放在黑色西裤的裤缝边。拳头握的太紧,手背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郝春视线落在陈景明的拳头上,然后痞笑了一声。“说实话吧,陈景明!你不过是因为不甘心。当你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你就得得到!得不到,你不甘心。”
陈景明试图反驳,可是郝春又接下去道:“我累了,脑袋疼。”
他就这样打着赤膊往被子里拱了拱,手臂上还挂着吊瓶。管子里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片静默中格外刺耳。
陈景明终于没再说什么,慢慢地退到门口,脸还朝着他的方向。“阿春,我就守在这里,你先睡。缺什么,喊我一声就行。”
郝春蜷在被窝里嗤笑了一声,故意激怒他。“你丫还是让钱强进来吧!”
陈景明沉默很久。
郝春已经闭上眼睛了,半天听不到回答,勉强又睁开看了一眼。
陈景明这家伙的脸色挺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双手握拳站在门口,死死地瞪着他。那姿势,如同一只捍卫自家领地的野兽。
大约是见到他睁眼,陈景明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对他道:“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了!”
郝春诧异地睃了他一眼,咧开嘴,露出八齿笑。“你把他杀了?”
这句是个笑话。
可是陈景明一点要笑的意思都没有,薄唇紧抿,那双深不见底的点漆眸内燃着怒火。几秒后,他慢慢地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阿春,那个男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郝春愣了一下。“你,你真杀人了?!”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只顾着爱自己,待你可有可无,甚至在发现你要和别人结婚的时候,会去杀人!”
这次,陈景明笑的格外惨淡。
“阿春,很多事情当年我不懂,现在……我也不懂你。可是无所谓了,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好。”
郝春眼珠子动了动,龇牙咧嘴地冷嗤。“那你丫给我把钱强送来!”
“只除了这一条!”陈景明断然否决,凶狠地瞪着他,薄唇绷成直线。片刻后,却又用力地闭了闭眼,大口喘着气,强行平复情绪。
几秒后陈景明再次开口,语声轻柔,甚至微带诱.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其他的,我都依你。好不好?”
啧,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一如当年。
☆、09
20
郝春一转身,屁股对着陈景明。
过了没十分钟,他呼啦一声掀开被子,叫嚣着道:“我要上厕所!”
陈景明挑眉。
“老子要上厕所!”
语气嚣张,一如当年。
只是他现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再也没了当年凶狠的气息。
陈景明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走过来凝视着他。“我抱你去!”
“别!老子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不是残废!”郝春说着自己坐起来,拔掉插在胳膊上的输液管,嫌弃地往床边扔了一下。
输液管断开,在空中荡起了秋千。
他就这样光着膀子趿着个拖鞋,站起来就往门外跑。结果却被陈景明堵住了。
“这房间里就有厕所。”陈景明强行拽住他胳膊,引到旁边一个小隔间。
郝春无计可施,只得磨磨唧唧掏出鸟。回头一看,陈景明却还堵着,就跟在他边上。“你,你出去!”
郝春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在这儿看着。”
“看什么?!”郝春凶狠地朝他挥舞了一下拳头。“小心我告你猥亵!”
陈景明笑了一声,突兀地道:“阿春,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
“什么?”郝春立刻警惕地回头望着他。
“没什么,你先撒尿吧。”陈景明却又住口不说了。
郝春懒的搭理他。嗤啦一声,随后淋淋漓漓,解决掉生理问题。完事儿了,又拖沓脚步走到洗手台前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