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完了?”
他说:“你好好吃着,咱们等会儿走,我去安排一下。”
我应了一声,目送他出门。
长久以来,我似乎总是被人照顾着,这一路走过来,从大金到土默特,从土默特再到蜀国,如今从白帝城出来,虽然各有各的苦,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颠沛流离的滋味。
他们确实都不是好人,但似乎,也没有特别特别坏。
哈斯送我回大周,自然也给我寻了个马车坐,因为我实在不会骑马,这一路可谓是屁股都颠平了。
我们走的是陆路,从东坡镇一路往东走,最终回到长安,其中路途实在过于无聊,不再赘述。
进长安城的那一日,阳光很暖,阔别重逢故乡,也真觉得感慨万千,和我是什么身份倒是没多大关系。
我既没有令牌也没有文书,如何进宫是个问题,所以我来到了平阳侯府。
以前的平阳侯府门庭若市,门客百人之众,侯爷又是个大善人,赶上粮荒的时候,经常给百姓施粥分粮。但自从秦观死后,这里便冷清下来。
我仰头看着大门匾额,感慨这里除了牌匾没变,其他的皆不同了。
应门的侍从见我立着,于是走过来,作了个揖,口里和善道:“敢问夫人是来拜访的?”
我带了面巾,侍从只能从我的发饰判断我是个已婚妇人而已。
我微微颔首:“还请劳烦通禀一声,就说……玉君求见。”
侍从点点头,便去了。
我看着哈斯高束的黑发发呆,他为了不显得突兀装扮成大周男子的模样,连他的刀也没有带,如今看来倒有几分儒雅了。
哈斯抬头看着匾额上的字,我以为他是不认得,却不想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点淡漠:“这便是平阳侯府。”
我点头,问道:“怎么?”
他摇了摇头,片刻又对我说:“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我说:“你讲。”
他便道:“清远野一战很蹊跷。”
我心里咯噔一声,追问他:“此话怎讲?”
他蹙眉继续说:“这事情其实有点年头了,还是我哥哥讲的,他说清远野一战本来是对大周有利的,领兵的将军又是个有勇有谋的,即便褚钰再厉害,大周败了也不该败的这么惨的。”
有一个想法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时先前的侍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平阳侯。
我矮身一福,口里涩然:“见过侯爷。”
平阳侯自然不能在大街上唤我殿下,于是赶忙道:“夫人内厅一叙。”
内厅里,我端坐着,哈斯也照样子坐下,不过蒙古向来坐凳,这软垫恐怕很不舒服。
平阳侯看了眼哈斯,欲言又止。
我说:“他知晓我的身份。”
平阳侯已经很老了,秦观死后他看起来就更苍老了,其实我不该走进这个府邸,因为我知道我一出现,他们就会想起秦观的死。
“殿下此番回来……”
我打断他的话,说道:“过些日子还要回去的,此番登门拜访,是想请侯爷送我进宫。”
平阳侯叹了口气,对我说:“待老夫更衣,殿下稍待片刻。”
他走后,内厅里只有我和哈斯,茶仍旧温热,龙泉青瓷茶杯,茶香泗溢的洞庭碧螺,考究的让我想起秦观。
“喂。”
哈斯突然叫了我一声,将我唤回了神。
我说:“什么事?”
他撇了撇嘴,无奈道:“我说你这女人能不能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虽然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都说烂了,我也不会哄女人,但你这副表情实在是太令我难受了。”
我低了头,闷声道:“你不懂,他因我而死。”
半晌,哈斯说道:“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但秦子瑾的死绝不是因为你,即便他的父母都怨恨你,这也同你没什么关系。”
我苦笑道:“可当年褚钰兴兵,坊间传闻都说和我有关,他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攻打大周。”
“不。”他不假思索的否定我的话:“虽然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很有用,但你信吗?”
我看着他,认真道:“就因为我不信,而天下人都信,所以我信不信都没差别。”
脸颊滑腻,我伸手一触,原来我的泪又落了。我抹了把眼泪,本来不再哭得事情,一提起又心生委屈。
“若非你,观儿何至战死。”侯夫人的指责犹然在耳,挥之不去。
“我也不信。”
我微讶抬眸,见哈斯认真的对我说:“褚钰攻打大周是因为野心,绝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无论他如何巧言令色的欺骗天下人,但我是不信的。”
我承认,我对这句话很感动。
因为那时候,不只是侯夫人,恐怕整个大周的子民也都在想,国家怎么出了这样祸国殃民的公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