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阿敏冷冷的吐了一句。
我看到甄袖脸色白了白,却一句话没有反驳,不由得想为她说几句话。
我刚要开口,阿敏便又道:“娘娘快些进去吧。”
我只得先走进去见褚钰。
屋子内焚着我喜欢的熏香,青珠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柱子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缩进柱子里去,看来和褚钰同处一室是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褚钰仍旧着下午那身玄黑的衣袍,手里翻着我这几日打发时间看的话本,容色放松,没有往日的那股阴沉。
“你回来了啊。”他语气十分轻松,好似我刚刚只是去花园里看看花,而不是去长信宫遭罪。
我点了点头,坐在案几对侧,随意应道:“是。”
“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谋划谁,在宫里安稳的活着,孤自会护你一世周全。”
我很不走心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就是沉默。
褚钰侧头瞧了我一眼:“有时候孤就在想,你究竟要的是什么?”
“臣妾要的还是大周的太平啊。”我唇角勾起,假意笑着:“难道王上忘了这两年间的事情了?”
褚钰微微摇了摇头:“不,从你听见宋衡的死而毫无表情开始,你已不是当年苏熙和了。”
我眸子淡淡眄过去:“是人,就都是会变得,也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褚钰,我们就好似两个相对而行的人,碰面后,终究会背道而驰,而且还要越走越远。
褚钰起身,浅棕的眸子淡然的扫过我的脸,意有所指道:“孤总有办法追上或者留下她。”
这话说的很是自大,惹得我轻声一笑。
目送褚钰高大的背影离开金阙宫,我在想,这个杀了子瑾的男人究竟有怎样的魔力,将人的心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我该恨他的,不是吗?我不由得在心底自问,却又得不出答案。
——
春三月十六,院子里的梨花树只开了些花骨朵,却遭遇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瓢泼大雨,使得本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砚梨花雨”。
我坐在回廊下,看着眼前的雨幕,雨水大的打在地上都溅起泥水来。
我淡淡道:“金阙宫缺个小池塘。”
青珠跪坐在我身后,低声道:“赶明儿让内侍修个来,深秋的时候看看枯荷,岂非应了‘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景?”
我闻言,不由得笑了笑:“你整日听我说这些诗啊词的,怎么不学些愉快欢乐的词句,偏要记得这种忧伤阴郁的。”
青珠说:“主子常说悲剧才令人深记,喜剧一笑一过便不会再留在心里,所以诗词也是,奴婢记得的,往往是主子诵过后叹息的诗词。”
青珠说的不错,我不由得叹道:“雨中醉饮,也算附庸风雅。”我对青珠说:“去取些珍珠红来,再把我的琴抱来。”
以前奏琴,还焚个香更个衣,现在却没那么多的讲究,想起来便弹一弹,反倒是洒脱了也高兴了。
一边饮着酒,一边随手拨拨琴弦,顺便也在等一个消息。
暮雨萧萧集瓦钩,空阶点滴送情愁。
我虽然最厌恶陆放翁这个人,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诗是很入我的眼,分明能写出这么多好诗,却偏偏是个“臭男人”,犹然记得曾和皇兄探讨过这个问题,皇兄宽慰我说:“放翁先生只是别无选择,才会……”
“借口。”那时候的我矜傲的将一切都没放在眼里:“我只是替婉娘不值。”
皇兄那时笑言:“你当唤一声蕙仙才算依礼。”
我冷哼一声,拒绝他:“我偏要唤她婉娘,才显得亲昵。”
那时候,我仅仅是在书中看的这段故事,就恨极了陆放翁,却不料感情的事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我薄醉微醺,直到碧拂擎着一把伞,从外面回来,雨水打在她的衣摆,浅青色的裙裾已经湿了一大片。在这么大的雨天里走路,打什么样的伞也好似没打一样,碧拂的嘴唇紧抿着,神色也肃肃的。
她站在回廊下,脚底马上就落了一圈水渍,竹伞收起,伞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雨水。
“他被处死了。”
我看向碧拂:“你说谁被处死了?”
碧拂认真的看着我:“正合殿的消息,平将军今夜就会被处死。”
我闻言,心里一紧,算不得高兴,却也不再那么紧张,这件事折腾了一个月,终于打算告一段落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