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抬手,拿起了搁在一旁的一个茶盏,低低笑了笑。
不管她想要什么,他如今却是懂了一点。
名声威扬的红瑶郡主,只是一个涉世未深,连如何自保都不懂的少女而已。
“啪——”
他手一抖,那小盏立时像是没有拿稳似的,摔在了洁白的兽皮上,碎成几片。
萧世离沉了眸子,放下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最大的那枚碎片,耳边传来了黎九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他要杀她,轻而易举。
——
他谁也不信。
先皇驾崩萧家被灭时,他就站在大殿外。
当时,身为摄政王的黎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台下那个浅笑着,将这一切都安排好的男人。然后转身离开了坐席,什么也没有说。
任凭整个萧家从上到下,千百余人被吊死在西城门头,所有内亲凌迟剥皮,游街示众。
萧世离的指尖被碎片的边缘划出了几道不浅的伤口。血汩汩地往外渗出,顺着洁白的瓷片一直滚落到了柔软的兽皮毯子上,染出了一片殷红。
像极了之前大雪里,她眉间的那一点石竹花。
小郡主在屏风内睡的很熟,似乎还嘟哝着说着梦话。
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事。
窗外似有鸟叫,明明是身处北疆荒凉的雪夜之中,萧世离却忽然想起了年幼时身在扬州,听得奶娘隔着墙一句一句,唱给萧家孩子们听的小曲儿。
他曾经是萧家曾经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不需要所谓的亲人陪伴,只要日复一日地学习经纶武略,交际奉承就可以了。
可惜,后来都用不到了。
“白蘋白呦,向江边…”
带了吴侬气的婉转调子在黑暗中缓缓地唱着,像是温暖的烛火。
“十三女,不得语……偷掷骰子,远人归呦…”
雪一直在下,天渐渐地明了。
萧世离睁着眼,在屏风外跪了一整夜,什么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