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落榜才是心情最差,现下到好,还得安慰谢必安,连带着得知自己落榜后的心情,都没那么差了。
谢必安原本还在想着其中关节,听得范无咎如此安慰自己,顿时哭笑不得:“我可没说无咎你落榜了啊。”
范无咎听他这么一说,也是一愣,反问道:“那你为何一脸郁闷纠结?”
谢必安知道是自己让范无咎误会了,连忙报出他原本的排名,解释道:“无咎你自然也在榜上,只是名次太过靠后,我觉得奇怪,方才有些纠结。”
他这么一番话,也让范无咎的心落回了原地。
“我能中榜,已是意外,何必纠结名次。”他自嘲道,“这次能来京城赶考,中榜,还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好友,足够了。”
谢必安静静看着他饮下杯中酒,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也举起酒杯,道:“认识无咎,亦是我之幸事。”
二人痛快饮了一场。醉的只有范无咎一人,谢必安酒量不差,这点子酒对他不过尔尔。
但是看着因为醉酒而熟睡的范无咎,他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酸酸麻麻,就好似醉酒一样。
他伸手,抚过范无咎略显苍白的唇角,摸平他睡梦间还皱着的眉头,最后轻轻拨开他散落的额发,露出带着疤痕的额头。
自己一定是疯了,谢必安想,居然对了好友有了龙阳之好。
回去一定要洗个冷水澡静静心。
一个宿醉熟睡,一个在房里抄佛经平定欲念,放榜后的第一个夜晚,就也这么平静的度过。
后来范无咎已经不记得醉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似乎闻到了熟悉的薄荷气息。
那应该是谢必安把自己带回来的时候,正好闻到的吧,他想,谢必安很喜欢薄荷,衣服上都沾有这种气息。
鹿鸣宴的帖子是在放榜后三日送到的。
为了庆祝科考中举,朝廷会亲自举办宴会,邀请诸位进士参与,也算是给他们进入朝堂前显熟悉人情世故。
这一次的鹿鸣宴放在了洛川边的一处皇家猎场。六部尚书、主持科考的太师与太傅都会参与。这也是他们寻找合适的新人,抢人入部的好时机。
但于谢必安和范无咎而言,这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只是去凑个热闹罢了。原本两个人也无甚么背景,亦不是才高八斗,肯定也不是他们拉拢的目标,能够去翰林院混口饭吃就够了。
临走前一夜,范无咎突然想起,之前那个道士说让他近期远离水边的说法。他虽不信,但是心下总有些顾虑。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参加宴会,不去河边便是了。
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必安。
鹿鸣宴其实也是踏青。此时已是四月中,春花烂漫,万物回春。皇家园林中更是美景迭出,不胜枚举。
因为打着躲个清净的想法,谢必安和范无咎一进去就找了一个还算幽静的亭子,坐在里面欣赏草木葳蕤。
只是做了一半,突然有一个小厮跑来,说是户部的一个侍郎指名道姓要找谢必安,说是对他卷中提到的一个修算之法非常感兴趣,想要好好探讨一下。
有人青睐,谢必安自然不好推脱。范无咎也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自己在这等着。
命数的变化就是在这里产生的。
在谢必安离开不久后,有一个中年人独自踱步进了亭子。见范无咎在,便随意攀谈了几句。
范无咎认真回答,倒让那个中年人有些意外,他问的越多,范无咎答得越详细。直至最后,中年人面色大变,匆匆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范无咎不能离开。
范无咎对他的行色匆匆感到奇怪,但他原本就与谢必安说好要在此处等他,自然也不会走。
天公不作美,原本还算明媚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阴风阵阵,应该是要下雨了。
范无咎来时没有带伞,只能等待会儿谢必安回来的时候,借他的伞一并撑一下了。
两个大男人撑一柄伞的确有些奇怪,只是如果那个人是谢必安,他也觉得无所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范无咎对于谢必安就变得有求必应了。他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隔阂,亲如兄弟,密如手足。
也许还能更加亲密。
只是过了一会儿,来的不是谢必安,也不是那个中年男人,而是一队带刀侍卫。他们身着奇怪的盔甲,远远望去有着五彩的光晕。
他们不由分说得打晕了范无咎,然后把他拖到了洛川边上。
晕晕乎乎间,范无咎听到了“换卷”、“换命”几个词。
他试图挣扎,但是额角的鲜血不断留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后,他感受到自己被捆住手脚,扔进了洛川。
范无咎拼命挣扎,他会水,他不想死在这里。
谢必安还在等着自己,等着自己一同回去,然后一起在翰林院修书编纂。他们的生活也许很平静,很无聊,但那是范无咎期待了很久的一切。
他挣扎愈发剧烈,绳子磨破了他的手腕,却也被他弄松。
范无咎感到手腕一松,便立马朝上游去。
他感受到了胸口沉闷的疼痛,这是在提醒他,他马上要死了。
眼前的水面越来越浅,范无咎游得也越来越快。
他离生的希望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