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两通司,柳木正坐在桌案前就同他们离开时一样,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眼睛被白缎蒙着,如也看不到他的情绪。
“柳太傅——”
如也走回桌案后坐下,戎镜看了看四周也没多余的椅子,所幸站到他的身后,像是一个忠心的侍卫。
柳木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微微一笑,“闻人先生回来了。”
语气中却带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紧张,如也犹豫一下还是想把真相告诉他,“那信,我帮你交给上官逢了。”
柳木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桌案边,指节都有些用力的发白,“他……有说什么吗?”
分明在意的不得了啊——
如也叹口气,还是想替那位人间天子解释一下,“他当年没有看到你那封信……”
柳木以为是从前那些治国论的信,后来又想起那封写着他一厢情愿的信。
没看到?
根本就没看到?
他的手指有些微颤,如也继续道,“第二天上官逢就被他父皇急召了,他一直没去过妙衡殿,这些年,他以为你还活着……只是不肯见他……”
如也说不下去了,对面人的身体僵住了,白缎下流出两行清泪,柳木哽咽着开口,“那我这么多年又算什么呢……”
他被二皇子抓住,既希望自己在上官逢心中有一席之地,又希望他对自己毫不上心,他虽然喜欢上官逢,也是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
直到二皇子拿着玉佩,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那块玉佩摔得七零八落就像他的心一样,那时他想做人还是有私心的,因为他是真的很难过,难过到有些怨恨上官逢,恨他对自己当真毫无感情,又恨自己看不清身份对三皇子有了这种企图。
他死后变成了鬼,还想着将那未讲完的治国之论一封一封地讲给他听,明知道那人都当上了一国之君,哪里还用上这些,他还是求着鬼差送信。
他想啊,他想知道啊……
他在上官逢的心中到底有没有过一点位置……
如今,这答案他不想知道了。
柳木忽然站起身,撩起袖口拭了拭眼泪,“既然信已送到,我也没什么心愿了,多谢先生。”
他说完就要转身摸索着离开两通司,如也急忙站起扶住他,“你……”
柳木示意他停下,“今日便轮到我喝孟婆汤了,我只想着在忘掉他之前寻个答案,现在我心中明白了,多谢先生帮我,来生有机会一定为先生当牛做马。”
他摸索着拿开了如也的手,“先生莫要担心,这段路我走过许多遍……一个人可以的……”
他伸出双手就像来时那样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如也站在身后欲言又止,满脸都是替他的遗憾,戎镜看不过,几步走到他身边在耳边小声说几句话。
如也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想问戎镜不会受罚吗?
戎镜摇摇头,快步离开了两通司,直接去了永青城,他要把上官逢带下来!
柳木虽然眼睛看不见,走路却挺直着脊背,骨子里带着一种读书人的傲气,如也在几步之外跟着他,一路到了奈何桥。
眼看着就要轮到柳木喝孟婆汤时,戎镜终于带着上官逢来了,怕被鬼差发现特意给他罩了一身黑斗篷。
上官逢看着柳木的样子心痛如绞,他记忆中的柳木没有这么消瘦,更不蒙着白缎,双眼清明字迹娟秀,眼前这副样子是谁害得一目了然。
如也忽然道,“柳太傅,你落了件东西。”
柳木的脚步顿了下,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分辨他的声音从何处传来,“什么?”
如也拿出鸳鸯佩,将它递到上官逢的手中,“金丝柳下埋的东西我替你带来了。”
上官逢拿着玉佩走到他的面前,柳木只感觉有人来到了他的跟前,还以为是如也,他便伸出手,“多谢先生。”
“如也”却没将玉佩交给他,柳木疑惑道,“先生?”
如也瞧见上官逢忽然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忙道,“我替你佩上吧。”
柳木的身体僵了一下,如也的声音似乎距离不对。
上官逢慢慢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仔细佩好。柳木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等到面前替他佩玉的人站起身,才轻轻开口,“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上官逢站起身静静地看着他,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柳木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转身去领孟婆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