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星域里逃走了一个男人, 鱼入大海, 无处可寻。
纪天音打开太空地图, 沿着林间萤逃狱时的方向一划拉, 总共筛选出六十多颗他可能驻足的星球。
六十分之一的几率找到他, 不如赌一把。
但不是由她来赌。
“齐杉？”
“属下在，您有何吩咐？”
纪天音将放大的屏幕悬在他面前：“你觉得逃犯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齐杉，皇族侍卫队今年刚加入的新人，伪装成alpha的beta, 异能为a级幸运。
而幸运，是一门玄学。
他买总奖金50万以下的彩票百发百中, 星际著名坑钱手游《fatexx》和《xx师》从未在他手里骗走过一分钱，账户的五星和ssr却多得可以拿来喂，让欧皇们纷纷黯然失色。
“让我猜吗？不是抽奖活动还真没什么押中的信心……”齐杉犹豫一阵, 指着某颗位于地图边缘的小小星球, “这个吧。”
纪天音打开星球资料。
b216号小行星, 位于仙后座无国界地带，大气层含氧量18%，重力9.0g，适宜大部分生物活动，通常作为过往飞船补给燃料的中转站。
根据附近帝国侦察队反馈的情报，近几日有不少来自宇宙各个地方的飞船在此降落，却没有离开, 看起来像在搞大型集会。
竟然真的被齐杉猜中了！
纪天音认为这才是最强的异能, 立刻清点随行人员准备出发。
omega的离境手续繁琐, 负责给文件盖章的十几个部门只有周三才上班，再考虑到林间萤麻烦的操控能力，同去的人越少越好，否则都是给对面送人头。
一艘度假用的飞船低调离开蓝星。
铁灰色飞船外表朴素，内部却豪华之极，毕竟是布洛德的私人收藏，还在船尾修了个带气泡按摩功能的大浴池。
纪天音观察半天，觉得这种不合理的构造如果碰上在太空极速飙船的情况，一个急刹后，浴池的水能从船尾泼到船头指挥舱。
宇宙，b216小行星，午夜。
飞船缓缓降落在小行星地表。
视野所及之处一片荒芜，这个星球没有水源，连根杂草也不长，到处都是陨石撞击留下的痕迹。
衣着普通的旅客们走下舷梯，唯一不普通的是这群人从肌肉兄贵到秀丽少年都戴着长长的兔耳头箍，像丧心病狂的黑帮在搞cosplay，违和感直上天际。
队伍中间一只小小的萝莉没戴兔耳头箍，哪怕她非常适合萌系元素。
纪天音当然不会碰这种羞耻的东西，但头箍其实是伪装的电磁干扰装置，抵消一定程度的精神操控。
林间萤的傀儡术可以同时控制50公里内的一切智慧生物，具体数字还未测试出上限，所以用“一切”表达。
他的能力不止一种使用手段，与那双右金左绿的异色瞳对视时，还能做到两点。
第一，与某人对视时可以读到表层想法，目标的思考内容会以他理解的方式呈现在脑内，不属于任何一种语言，所以无视读心对象的种族差异。
第二，进行思维暗示，并非傀儡术那般的实时操作，而是仿佛在对方脑内埋入定时炸.弹，何时引爆，全看他心情。
“人类的大脑活动时产生微弱电流，精神操控的原理是用特殊生物电形成‘伪基站’代替大脑下达指令，但雷系异能者的生物电和常人不同，所以很难被控制。”纪天音抬起清爽的脑袋，想看看布洛德戴上兔耳是什么表情。
她还没见过他羞涩的样子，想想就觉得畅快。
布洛德手持小镜子，正在自我陶醉：“要是有配套的尾巴就更好了。”
失望的纪天音：“……”
身旁的漂亮少年反应却很合理，羞愤欲死地低下头：“为什么是兔耳！我讨厌兔子！”
“别不好意思，其实这么打扮挺好看的。”纪天音安慰。
言陵抬手遮脸：“不要这么说我啊……”
队末的齐杉补充：“真的挺好看的。”
言陵瞬间变脸，扯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威胁：“小鬼，你想死吗！”
齐杉仰面流泪：“为什么我的待遇不一样？”
纪天音任由他们打闹，闭上眼晴，亿万条看不见的电流触觉丝以她为原点涌向四面八方，感知生命体的存在……
“东南22度，三公里，有个千人左右的大型集会……我‘看见’他了。”
那个偏瘦的熟悉身影，瞬间与记忆重叠。
……
纪天音第一次见到林间萤，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
当时在帝国境内的某个荒僻小行星，圣歌共济会正举行非法集会，一群突击战士从天而降，该抓信徒抓信徒，该贴封条贴封条，有条不紊。
纪天音负责捕获主脑，一阵落雷将林间萤重金请来的雇佣兵劈成漆黑残渣。
教祖大人瘫坐在地，白袍染灰，脸色难看至极。
她正是凭借这次战功才获得突击闪电勋章，任务结束忙着四处做演讲，完全不关心教祖后来去了哪里。
直到数月后，纪天音在基地内被陌生的男人拦住。
那个男人穿着和她一样的制服，异色瞳，左眼闪烁萤火虫一般的光辉：“我来找你了。”
“不认识，找错人了。”
他笑起来仿佛雪莲盛开，干净得不染尘埃：“肯定没错，你当时被战斗头盔遮住脸，但我读到了你的名字身份和银行.卡密码，呐，正好能对上。”
回到现在，b216小行星。
重操旧业的林间萤显然很爽。
陨石撞击出的浅浅盆地千人齐聚，仔细一看什么种族都有，肌肉虬扎的绿皮兽人，吱吱叫的虫族，还有长着八只脚的巨大章鱼怪……
种族差异算什么，大家都来信教！
正中央的高台上，绽放着冰山雪莲般干净的黑发男人，一袭宽大白袍，虔诚跪坐，睁开一双罕见的异色瞳。
这颗小行星没有月亮，天上的无垠星海提供微弱照明，此刻，宇宙群星与那双眼睛同时爆发出光芒！
林间萤抬头，拽下无数星辉坠地，宛如下了一场钻石雨，点亮荒芜四野。
这是奇迹。
“砰砰、砰砰、砰砰。”
所有信徒的心跳都是一个节奏。
“教祖！教祖！教祖！”
所有信徒的呼唤都是一个名字。
星辰纷纷熄灭，宇宙的尽头是眼睛，右眼琥珀金，左眼是栖息萤火虫的荧绿。
“教祖！”有个下肢缠满绷带的兽人过于激动从轮椅上掉下来，下一秒就要被狂热的人群踩踏而过！
林间萤缓缓垂眸望向他，左眼闪过微微异芒。
兽人的惊呼声还未出口，竟然主动站起来，推开拥挤的人群保护自己。
怎么可能，他的双腿已经残废了！
一定是教祖的神迹！
林间萤悲悯清越的声音传遍人群，在盆地间反复回荡：“这并非神迹，而是救赎。只有救赎才能驱散常年笼罩在宇宙的残酷黑暗，而得到救赎唯一的方式为……”
“——永远爱您！！！”
信徒扯着喉咙尖叫。
熄灭的星辰重新闪烁。
混进教众末尾的纪天音：“我受不了了，谁来打死那个装比犯？”
在她眼中，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星辰坠地熄灭又亮起不过是刺激大脑神经产生的幻觉，现实中的宇宙安安静静，连颗流星都不曾划过。
至于双腿残疾还能站起来的兽人……
林间萤的傀儡术可以无视身体状况操纵精神，别说那个兽人身有残疾，哪怕他是条没长腿的人鱼，被控制后也会用不存在的下肢站起来。
像安徒生童话里的红舞鞋，小女孩穿上后昼夜起舞，到死也无法停止脚步。
奇迹秀结束。
林间萤继续保持祈祷的姿势，诵读教义传递福音。
——宇宙只能存在两种生物，一种是狂热爱上他的，另一种是还未被他洗脑的。
在他眼中，任何人都是一本可以随意翻阅的书，可以拿来营造自身的完美形象，享受被崇拜的快.感。
林间萤才是公认的帝国男神，七英杰的门面担当，彬彬有礼亲切大方，掌握几十门语言负责战时外交。
在民间的人气投票更是力压两位皇子登顶，网上甚至流传着一句话：“你不爱他也没关系，只要见他一面，想法就会立刻改变！”
不过世上本没有黑，粉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黑。
一小部分人表示：他长得帅性格好，异色瞳也很罕见，可总觉得太虚伪了。
而事实上……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手里，这些人的感觉才是正确的！
林间萤本质极其小心眼，按理说都成为少将了，哪怕树大招风，心理素质也足以对差评时一笑了之。
但只有他，看见七英杰的粉黑掐架立刻披几百个马甲亲自下场，从360全面洗白把自己夸上天，把对方喷的满地找牙。
用词之狠辣，若有群众围观必定惊呼：还有这种操作？
反正退出登录又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白莲花还在传教，讲完宇宙和爱，又开始同情饱受战争侵害的弱势种族，眼底盛满亮晶晶的泪水。
言陵站在一人高的陨石后，捏得指关节噼啪作响：“开始行动。”
乔装过的少年混进队伍，入场后自动切换痴迷状态，怎么看都是忠诚信徒，手里的捧花内藏高压手铐，如鱼得水的在拥挤人群中穿梭。
潜行技术满分，没有杀气。
纪天音满意地目送他前进，突然觉得盆地的温度变高了。
而且气味太过混乱，人群第一排的兽人和虫族独有的难闻体味混合在一起，还有不知何处传来海洋般的咸腥……
纪天音难耐地扯了扯衣领，手指划过颈间，立刻留下三道红彤彤的痕迹。
异常高烧，嗅觉敏锐，皮肤敏感，还有身体轻飘飘的古怪感觉……
难道是初潮来了？
纪天音耳膜嗡的响了一声！
omega医生提醒过她很多次身体即将成年，但每次骨龄都测不准，这句忠告一直处于“狼来了”的虚张声势状态。
本来打算抓到林间萤再去瑞多星休养，但此刻现场有十几个种族，不同生物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刺激她当场发作。
该死的装比犯！
不在监狱里好好待着，跑出来玩儿什么普度世人啊！
纪天音摇摇晃晃的回飞船拿抑制剂，尽量直线前进，留下的脚印却歪歪曲曲，呈现波浪状。
侍卫队已经配合言陵的行动去抓人了，就算留在这里，她也不想麻烦那群alpha。
体温接近39度，世界仿佛装上鱼眼镜头，所有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你的信息素……”
声音远远的从头顶传来。
纪天音猛地抬头，意识到什么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