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犹豫了良久,这才道:“我还是回去吧。明日一早我再寻机会出来。不然万一连累了你们就不好了。”
李头正要再劝,忽地布庄前有人在说了什么话。李头一震,对周惜若道:“娘娘赶紧藏起来!”
周惜若心中一紧,急忙随着他躲入了房中。正当他们要寻躲藏之处的时候,刚才的伙计疯了一样冲了进来。他抑制不住惊喜,连声道:“掌柜的!大少爷来了!”
周惜若一怔,李头亦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从齐国到这云冈城千里迢迢,他竟这七八日就赶到了?!
周惜若还未回神,只见一道人影疾步走来,他穿着一件狐领大衣,俊朗秀气的面上胡子拉渣,满面的风霜之色,分外憔悴。他看见周惜若,大步走到她跟前,忽地一把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中。
周惜若怔怔地由他抱着,他下颌抵在了她额上,刺刺的疼,可是他身上皮革和风雪尘土交杂的气息却一阵阵扑入她的鼻间。
她想挣开却舍不得这温暖,鼻尖一酸,低声叹道:“云少。”
云思泽放开她,上上下下几乎是用眼神将她灼烧了一遍,这才眸光暗涌涌动,声音嘶哑:“娘娘没死。”
周惜若擦去眼角的泪,含笑道:“我没事。”
两人对视,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许久,云思泽回过神来这才放开她的手。李头与伙计早就识趣地离开,等到他传唤的时候这才捧了热水和食物上前。
周惜若看着云思泽换下一身重裘,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心中不由又是酸楚又是感动。为了她,他竟这般千里迢迢前来狄国。
云思泽用完饭,梳洗过这才恢复了精神。两人围炉而坐,茶在茶鼎中咕噜噜地冒着热气,但是两人都没心思和雅趣去煮茶聊天。
云思泽听了李头的禀报,皱眉道:“这么看来今夜无法离开云冈城了。”
周惜若点了点头:“只能期待明天一早了。”
云思泽看着她消瘦的面容,道:“照娘娘说来,邵云和竟是赤灼的皇子?他想要复国?”
之前周惜若给他的印鉴和那羊皮卷,令云思泽派懂狄国语的人看的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去寻人解开其中的秘密,所以云思泽知道的并不多,也不知道邵云和的身份。她当初瞒着他是为了让他置身事外,而如今已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了。
周惜若看着明灭的炉火,慢慢道:“他正要做一件极其重要极其秘密的事,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却觉得他已经开始了。”
云思泽长长叹了一口气,眉眼间皆是忧虑:“邵云和在齐国时就已是极厉害极有手段的一个人,如今他到了狄国想要复国,那些人怎么是他的对手?”
他转头看向她,郑重道:“娘娘不要再回去了。今夜就宿在这里吧。”
周惜若看着漆黑的夜色,忧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
城首鲁炽大人府邸中歌舞声慢慢停歇。邵云和踉踉跄跄地由侍卫扶着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他一改方才眼中的醉意朦胧,对车夫冷声道:“回驿馆!”
车夫不敢耽搁,匆匆驾着马车向驿馆而去。邵云和回到了驿馆中,已有了不少人在等着。他们神情凝重,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兵器。完颜霍图正坐在上首,见他前来,问道:“可顺利?”
邵云和点了点头。他走到一旁那神情阴鹜的黑衣长袍的男子身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成败就在今天夜里。”
那男子正是占木族的领头人,叫做吐布鲁。他哼了一声,道:“只要完颜哈赤你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盟约,今夜定能成功!”
邵云和深深看着他,眉间皆是坚定:“这是自然。别忘了你们占木族也是赤灼人!”
吐布鲁闻言站起身来,饮尽手边的酒,对厅中的人大喝一声:“这一碗酒敬赤灼最伟大最尊贵的哈赤首领!今夜我们就要在他的带领下洗刷我们赤灼百年的耻辱了!干!”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大声道:“哈赤万岁!”纷纷饮尽了碗中的酒。
邵云和也一口饮尽碗中的酒,声音低沉坚定:“复我之邦!兴复赤灼!”
邵云和回到房中,忽地想起了什么,唤来侍卫沉声问道:“她呢?”
侍卫们面面相觑,邵云和脸色一沉,猛的起身冲入了周惜若的房中。房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套簇新的衣衫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最上面的是她为他做的新衣。
他定定看着手中的衣衫,暗红如血的衣衫,一针一线,仿佛能看见她坐在灯前埋头穿针引线,眸色温柔。
手中一颤,衣中一张纸条落下,他拿起,一行秀丽的小字深深刺痛他的眼:“与君长别,山穷水尽,恩怨两消。”
心猛地一恸,他捏紧手中的纸条,捻过手中细滑的绸布,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咬牙一字一顿地道:“周惜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