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儿仿佛没听见她的抱怨,只茫然由着宫女扶着走回了微茗宫中。
眼前黑夜这么黑,她看不见黑暗中隐藏的一切。是啊,她从来只见天光灿烂,云淡风轻,从未见过尔虞我诈,卑鄙肮脏。她不曾见过的父女不相认,憎恨成仇。更不曾看见对她百般关心的母亲却能如此心狠手辣。
她坐在锦绣堆中,放眼所见前途美好,光明平坦得只为她一人准备。即使偶有挫折,最后依然能如此顺遂……
光明温暖的微茗宫到了,她茫然由宫女们围住,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她忽地想起唐萧萧,是不是在侯府中那十几年的日日夜夜中,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饥寒交迫中仰望过她的绣楼……本是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活。唐萧萧的恨意滔滔,为复仇而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都退下吧。”萧宝儿挥了挥手,寒气从心底升起,在这个炎热的时节里令她如坠冰窖中。
宫女面面相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眼中的坚决给看得缩了回去。
寝殿中无人,寂静得只能听见她心脏的跳动声。萧宝儿想了想,咬牙转身匆匆到了书案边拿出笔墨纸砚匆匆写了一行字,她的手微微颤抖,墨汁滴在了袖上都未察觉,她写了一会猛地停住手。
她想干什么?为父亲母亲通风报信吗?!她为方才自己的念头而惊得倒退一步。
如果唐萧萧说的是真的,且不说她还密告了什么,她的母亲姚氏害死侍妾就是一项罪名。在齐国正房是不可以随意处置侍妾的生死。可是听得唐萧萧话中的意思,不但她的母亲姚氏有罪她的父亲定武侯也有不可告人的大罪!
到底是什么罪名?萧宝儿心乱如麻,手拿着方才写好了一半的家信捏在手中渐渐捏成了一团。
到底该怎么办?明日召来母亲好好问一问?她脑中掠过这个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忽地听到心中掠过一道温柔的声音,“你若相信朕,朕会给你的期许中的一切。你相信朕吗?”
他说,“……从今日起你就住在宫中,若是你父亲母亲派人看望你,你一定要让太后在你身旁陪伴。知道了吗?”
他的笑意比天光更明媚比春水还温柔。她还记得自己欢喜羞涩,认真地道,“宝儿相信皇上!”
如今想来竟这么可笑!他明明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心如刀绞,眼前渐渐泪眼朦胧,萧宝儿捂住脸,却捂不住从心中一丝丝涌出的暖意,泪水打湿了手中信笺的墨迹,顷刻间便晕糊了一切字迹……
镇南侯府邸中,歌舞轻瞒,一位素衣歌姬在舞榭歌台上展开莺喉,婉转唱着楚地风靡一时的词牌。对面水榭亭台中,楚齐王与定武侯萧定远正推杯换盏,已然喝得淘淘然。
定武侯萧定远看着雅致非常的亭台楼阁,笑道:“殿下还是如此风雅,在齐京也能这么快就建起一座有楚地风格的府邸。更难得的是皇上如此信任殿下,让贤弟好生羡慕。”
楚齐王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我成了亲家,将来圣恩隆隆,侯爷也一定能蒙获皇上的圣恩的!”
定武侯一听,面上的得意再也遮掩不住,傲然道:“小弟不敢夸口,我的女儿不但是楚地第一美人,那品行样貌放在整个齐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楚齐王看着他狂妄的样子,只笑不语。
定武侯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多多少少附和两句,可没想到楚齐王却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他心下有些不舒服,问道:“殿下难道有比我女儿宝儿更好的闺秀吗?”
楚齐王见定武侯面上的不悦,暗自失笑,慢慢道:“比宝儿郡主更好闺秀这目前倒是还没有见过,不过本侯见过比她更优秀的女子罢了。”
“是谁?”定武侯不甘心追问。
“先皇后周氏。”楚齐王慢慢道。
定武侯一听顿时讪讪,笑道:“这个自然是比不上的。听说她曾誓死救了皇上逃出楚太后的手心。这女中豪杰,宝儿哪能比得上呢。”
正在这时,远远的,一队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面色苍白的侯夫人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