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眼刀子不住地朝何柱儿乱飞。狗奴才,书房门前也不拦着元宝,任由他闯下大祸患!
何柱儿读懂了主子的意思,心下委屈,不是您让阿哥进去的么。
还有,索大人何时给太子爷塞了银票,他这个贴身伺候的竟不知晓。何柱儿委屈得很,觉得自己不再是太子最信重的崽,等到了里间,他极有“眼色”地清了场,然后飞快地放下帘子,拉着茯苓几个溜了出去。
徒留夫妻两人,面面相对。
太子频繁朝左右使眼神,使得眼睛抽筋才发现顶锅的奴才跑了。他恶狠狠地记下这笔账,随后清了清嗓子,和声道:“弘晏方才来福晋这儿了?”
面前这张脸眉飞入鬓,凤眼如星,真是赏心悦目。太子妃不动声色地瞧着,而后羞赧一笑,柔柔道,“太子爷的苦心,臣妾都明白,那些银票,正是爷借元宝之手疼惜于我。”
太子甚少见到福晋这般模样,一时间怔在原地,心间痒痒的,像有只小手在挠。
还没痒痒多久,捋清了话中含义,太子动了动唇:“……”
太子爷贫穷这件奇事,少有几人知晓。
毓庆宫宝物堆积如山,宫中赏赐一波接着一波,日常开销都从内务府支出,按理说不愁钱财。可没有宫中印记的现银却是极少,更别提太子的私房钱,那叫一个见者落泪,空空如也。
别说太子妃的嫁妆了,连弘晏的小金库都比不上!
皇上看重诸子品行,成日盯着毓庆宫不放,甚至专盯太子一个人,这样一来,太子没有出宫开府的安家银,也没有手下人的孝敬,为维护储君的脸面不敢宣扬,唯有索额图能暗搓搓补贴一二。
十万两,近些年给的最大数目,就这样被收走了!
太子一时间心痛得滴血,望着妻子想着儿子,竟是不知怪罪谁好。
难不成是索额图透露的情报?!
他还能如何,只能咬牙认下这番体贴,僵硬道:“是,是。”
看他那副强撑的模样,瓜尔佳氏不由生出了怜爱之情,决定不往夫君心上插刀了。
罢,李佳氏那口恶气出的也差不多了,人生在世,谁没犯过一个两个的错呢?
太子妃端庄一笑,握住他的手,慢慢贴上自己的小腹。
这番暗示使得太子愣了神。没过多久,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惊喜地睁大眼睛:“福晋——”
太子妃轻笑,露出与弘晏一模一样的梨涡,道:“爷高不高兴?元宝要有弟弟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穷太子就这样被忽悠了注意力。
后来,元宝他爹:人生赢家又怎样?儿孙绕膝又怎样?孤没钱。
第4章知己
有人说,既然不能反抗生活,那就躺平享受生活。
弘晏觉得这话很对。
狗贼系统既然来了,像是要终身同他捆绑的样子,恼火也无济于事,既如此,允许自己一瞬间的失态便足够,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况且又是试探又是辱骂的,系统都毫无反应,弘晏稍稍松了口气,心道这玩意除了强制绑定,智能化程度着实不怎么高,对宿主尚在友善的态度范围内。
还有那月抛能力,听着鸡肋的很。【抄家我在行】就不说了,竟还有【治河高手】这等称呼,治什么河?护城河吗?
自从上缴赃银、远离了“辐射污染源”,他便恢复一派正常。忆起方才当着四阿哥的面,对太子说的那些话,弘晏一张圆圆脸呆滞无比,暗道自己是个智障。
他的贴心人设崩了!
左等右等没等到太子前来算账,弘晏叹了口气,又有些狐疑,他爹真不像宽容大度的人,难不成在憋什么坏招数?
勤奋作息的后遗症如期降临,一旦空闲太久就浑身不舒服。弘晏没功夫左思右想,下意识就要起身去学习,然后好悬抑制住自己,就这么发起呆来。
三喜守在外头担心坏了。
往常这个时候,阿哥可都在读书啊。
见弘晏久久没有动静,他与临门对视一眼,试探地问:“主子,不如奴才去给您拿《礼记》来?”
“不用。”弘晏暂且不愿看到四书五经,想了想说,“书架五排最左有本游记,蓝皮,封面是幅画儿,拿这个就好。”
游记?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三喜与临门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主子终于听进了劝说的话,忧的是今儿四处透着诡异。
与临门不同,三喜因着年纪小,脑瓜构造简单许多。他很快抛却顾虑,颠颠地转身道:“奴才去去就来!”
弘晏津津有味地看起游记,时不时地拾起一块点心,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至外头有太监传话,说是时辰晚了,皇上召阿哥一道用膳。
来人是大总管亲自指派的,一张脸笑吟吟的极为殷勤。他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小轿,恭敬道:“阿哥上轿吧,皇上正高兴,在乾清宫盼着您呢。”
被皇上召见一回都是天大的幸事,更别提两回三回,三喜他们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弘晏亦是习以为常。
只“皇上正高兴”这句话,让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熟练地翘起一抹惹人爱的笑容,托腮在轿里头沉思,除了封爵,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喜事啊。
难不成汗玛法老当益壮,提前让十八叔降世了?
皇上哪里知道弘晏正在大不敬地编排自己。乾清宫中,他开怀至极地揉揉五岁豆丁的小脸蛋,慈蔼道:“如今太子妃有孕,元宝更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摆在面前,弘晏还来不及夹菜,银筷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弘晏惊讶极了,凤眼瞪得溜圆:“汗玛法,额娘有喜了?”
皇上瞧着比他更为惊讶:“元宝竟是不知?你额娘方才去了慈宁宫报喜,太后高兴,很快派人告诉了朕。”
弘晏震惊过后便是喜悦,脑子一转,立马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
太子妃去慈宁宫了,太子却还在毓庆宫好好地待着,也没四处乱逛。
他爹的报复原来在这呢。
幼稚!
弘晏狠狠批判了太子的小气,接过新的银筷,笑容渐渐扩大,止也止不住。
“额娘生的我都喜欢,别的不说,您可要赐个好名字,”他含糊地嚼起米饭,嘀咕道,“至少比阿玛的名儿寓意好。”
皇上就指着他笑,胤礽惹到这小子了?
“想得可真长远!行,朕应你了,快吃。”
太子妃前往慈宁宫的动静不小,没过多久,后宫嫔妃就得知了消息。
皇上的后宫那叫一个百花齐放。皇后之位久久空悬,如今以贵妃佟佳氏为尊,其下便是屹立不倒的惠宜德荣四妃,再是嫔主贵人,还有数不清的常在答应。
贵妃乃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康熙二十九年入宫为妃,去年年底行册封礼,年方三十当了贵妃。佟佳贵妃后来居上,有家世又有位分,本该风风光光,当下却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
一来资历尚浅,二来膝下无子,底气天生就比四妃弱了一筹;何况皇上让太子妃执掌宫权,四妃协理,她连边儿都沾不到。
太子妃处事公正贤明,将后宫治理得安稳祥和,极得皇上赞誉,谁也挑不出错来。贵妃嘴上不说,心下也是叹服,瓜尔佳氏的眼界胸襟,许是连姐姐都比不上。
只是叹服归叹服,对于宫权,贵妃眼热许久了。若要摆脱尴尬地位,成为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首先得摸到宫权,否则就是妄想。
至于子嗣——
皇上绝不会给她子嗣。
承乾宫,贵妃对着窗楹叹了口气,问贴身伺候的嬷嬷:“如今太子妃有喜,再过上几个月,对宫务怕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你说,皇上……”
嬷嬷哪能不明白主子未尽的话?
她心知贵妃掌权的希望渺茫,面上却是带着笑:“娘娘,嫡孙多金贵多要紧哪。哪怕有了弘晏阿哥,养胎也不能有一点疏忽,老奴想,太子妃当是明事理的。”
“太子妃便是推脱宫务,不还有惠妃她们么。”贵妃轻轻摇头,双目沉沉,“本宫的宠爱也就这样了,皇上若不待见……”
嬷嬷听着难受,忙道:“娘娘!”
“罢,不说了。”贵妃抿唇,面色好看了些,“今儿是月初,眼看着临近傍晚,你瞧瞧四阿哥来了没有?”
几个年长的皇子刚封了贝勒,还没有出宫开府,如今住在阿哥所里,日日都要晨昏定省。八阿哥常去养母惠妃处,至于四阿哥,因着有孝懿皇后的情分在,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承乾宫一趟,短暂请个安便罢。
哪怕时间短暂,贵妃心里也是熨帖的,这孩子,姐姐没白养一场。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来报,“回禀娘娘,四贝勒前来请安了。”
胤禛性子偏冷,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即便这样,贵妃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妙。
瞧这大踏步,面色都寒得冰冻三尺了!
贵妃身份尴尬,犹豫一瞬也不好过问,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行过礼,问候几句便告退离去。
四阿哥出了承乾宫,抿抿唇加快步伐。
苏培盛跟在后头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儿!
德妃娘娘难得和颜悦色,爷却被娘娘的兄长德胜坏了心情。
舅姥爷欠了赌坊银两,于是递话来向娘娘借银,说是要一万两经营店铺,盈利还赌坊的款。提起这话,爷不过犹豫了一会,德妃娘娘笑容就淡了。
十四阿哥还在一旁道:“四哥不借我借,额娘,我替舅舅还款去!”
哎哟,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娘娘疼惜极了,说“你才十岁没开府,哪有那么多银子”,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们爷看在眼里,不就更难当了么!
苏培盛缩起脑袋,鹌鹑似的不敢出声。
四阿哥大步走着,满腔邪火没处发泄。
既因为德妃,也因为十四阿哥,最大的不忿却是对着德胜去的。
乌雅·德胜哪来的脸?
赌输银子已经不止一次,还有脸向额娘哭惨。第一次借一百两,第二次借一千两,他胤禛念及亲情,哪回推脱了?
现在到好,越发蹬鼻子上脸。一万两是不多,他是拿得出手,可这等用于赌坊的赌款,他不愿借。
德胜凭关系在内务府当差,本就捞得油水充足,竟还好逸恶劳四处赌钱,四阿哥一想到这事,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把亲舅舅扭送到大理寺去。
呵呵,一万两。要不是顾及额娘的脸面……
皇亲国戚诸多蛀虫,胤禛冷眼看着,甚至想面见皇上请求一治。想来想去到底有诸多顾虑,一来皇父仁慈,不一定采纳他的建议;二来裙带关系弯弯绕绕,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他追随的太子二哥,不也收了索额图的‘贿银’么。
咳,当然,两者不能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