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是宫里流传下来的毒,无色无味甚至是,不剖开尸体看内脏就不见任何的症状,再是完美不过了。更何况,纵然是有人怀疑,又怎么可能怀疑到他这个皇上的身上呢?
手一挥,皇上很是满意,示意郑海带着这些东西连同刘厝一起跑上一趟。
对于刘厝,皇上还是有些戒备的,这样的事情,还是郑海跟着他才放心。
郑海惴惴不安,一路顺利出京,等到了那庄子时心脏几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努力神色如常的宣旨,把东西给赐了下去,这才开口说去看看宁王殿下。
郑海是宫里的老人,表面的功夫自然是做得滴水不露。明华虽然有些讶异这迟来的在意,心中也颇有怀疑,却没有拦着代表皇上的郑海的道理。因此,她亲自陪同郑海入了内屋,低声道:“若非王爷吃了药睡下,应当亲自接旨才是。”
郑海笑着客气,“王妃这般倒是折煞老奴了,来之前皇上特意吩咐了,宁王殿下病着,理应好好休养才是。皇上一片慈爱之心,又怎么会计较这点儿小事儿。”他说着看了一眼那些桌子上的补品,又笑着道:“皇上也担心王妃记挂着宁王殿下,反而忽视了自己的身孕,一起送来了不少的补品呢。”
“父皇慈爱,做晚辈的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让父皇挂心了。”明华垂下眼帘,总觉得这郑海的态度有些不对。
屋中宁王正躺着,呼吸略略急促,面色发红,双唇却又泛白,因为一旁一直有丫鬟拿着帕子细细润湿嘴唇的缘故,倒是再也没有干裂了。
郑海示意刘厝上前诊脉,这才回头对明华道:“皇上送来的那些补品有燕窝、阿胶……等等十二余种,药材也有虎骨、鹿茸、人参……等二十四余种,王妃看着可用的尽管用,若是不够让人入宫传上个信儿,奴才自当备上再送来。皇上交代了,这药材不能省,身子最为要紧……”
十二种的补品,郑海只提了四样,二十四种的药材,郑海只说了七样,明华笑着谢了皇上的恩泽,又递过去一个荷包谢了郑海的提点,却是把这话给放在了心中。
按说,传旨之时,这些东西都一一注明了分量和种类,郑海全然没有必要再重复一次。纵然重复,按照宫中一贯的规矩也当是事无巨细说个清楚明白才对,这般的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一般。
刘厝把了脉,回头又与留守的孙御医一同讨论,却是说了一同无用的话,这就与郑海一起离去了。等着两人上了马车,郑海这才问道:“宁王殿下身体如何?”
“郑少监乃是明白人,下官就不多隐瞒了。宁王殿下的病症,若是再不好转,只怕整个人都要敖干了。实在是……实在不是我们不尽力啊,若是有个万一,还请郑少监在皇上面前为我和老孙多美言几句才好……”刘厝说着塞了一个厚实的荷包过去,郑海微微一摸,只觉得里面沙沙作响,竟然是银票?!
他心中愕然,却也更意识到了宁王这病有多严重,因此笑着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伺候的奴才能做主的,刘院判……”他说着要把荷包塞回去,刘厝却是挡了回去,道:“少监千万千万多美言两句就是了,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
郑海这才收下了荷包,笑着道:“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无辜迁怒的……”想起皇上让他做的事情,郑海只觉得若是宁王死了,说不得皇上还会高看这两个院判一眼。转而又想,这样的事情,这两人留着就是危机,不由又微微叹息。不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处境,若是有一天,皇上用不着他了,或者觉得他碍眼了,知道的太多了,说不得那一天就是一杯毒酒,或者一个罪名,他就没命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然而需要回宫禀告的事情,也不能免了。皇上听闻宁王病情并未好转,神色间平平淡淡让刘厝心中没个底,等惴惴不安退下的时候还不由对着郑海使了个眼色。
等人出去了,皇上这才指了下郑海,“那刘厝给你好处了吧?”
“刘院判不过是心中不安,他私下与奴才说,若是宁王殿下再不好转,只怕人都要熬干了……”郑海如此说了个清楚,还把见到宁王的样子重复了一遍,皇上听了之后心头大安,只觉得这些年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就要落地了。
而京外庄子中,明华正拿着帕子给宁王擦拭脸庞,笑着道:“也亏得屋中药味浓郁,这胭脂又是我特意调的味道最为轻薄的,不然只怕是要被察觉端倪呢。”
这两天的调养,宁王虽然还是不是低热发烧,却好转了不少。面色早已经恢复如常。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明华才让人在屋里外守着的,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就遇上了皇上赐药的事情。
她把帕子投入盆中细细洗掉了上面的胭脂水分,回头看着宁王还有些发白的面孔,不由叹息了一声。
“王爷,依着我的意思,咱们准备的药材足够了,皇上赏赐的那些,倒是不如留着吧。”郑海的态度不明,总归是小心一些才好。
宁王缓缓点头,低声道:“王妃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这般好的药材,还是留着吧。”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王这一病,只病危留着孙院判就足足二十多天,等到七月间早晚间天气渐渐凉爽,他才能够下床在屋中缓缓走动两步,又或者是让人抬着去庄子中晒晒太阳。
而这个时候,不管是魏王还是齐王都早已经被放出了皇宫。两个人心中忐忑莫名,然而被关押的过程中竟然没有受到任何趁火打劫的攻击,让他们不由又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对方。
不然,就算宁王病重,总归还是有做事的人吧?宁王府又不是人都死完了……
皇上一直耐心等着宁王的死讯传来,或者是明华小产,又或者是一尸两命,然而等啊等,却等到了宁王如今渐渐好转已经能够下地走动的消息。
他气恼地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把前来奏事的晋王给痛骂了一顿,顺手就把他负责的事情给了魏王。
晋王丝毫不觉得委屈,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如今这差事正是在军中推广当初宁王留下的条陈,遇到的阻力非常之大。加上这几日皇上都心绪不宁,把差事交出去也好。免得跟今日一样触了眉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晋王回头收拾了下东西,就带着老婆孩子一同去京外庄子上住去了。他知道这样的举动若在有心人眼中,只怕要嚼舌根说他心怀怨怼。然而,如今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齐王和魏王被放了出来,没有查出来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这两个哥哥又都不是省心的,皆胸怀大志,才出来几天就又争权夺利起来。而长公主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死了亲孙子,如何会善罢甘休。对于她来说,不管是齐王还是魏王都有嫌疑,查不出什么来定然是皇上偏袒了。她明面上无法,私底下去是各种找茬。
如今,京中乱成一团,此时不躲开,可就要被卷进去了。
例如二哥秦王,此时就很是作难,纵然待在京郊的烈风营中,还是被齐王给挖了出来。齐王对秦王这些年来兄弟情深,秦王如何能拒绝齐王的要求,不帮扶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