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郑比平头更快见到来人,直接从厨房出餐口递了半个身子出来,“今日想吃什么?好久没见你来,是不是考完试了?”
连长得活似雨夜屠夫的肥郑都对这只小白兔怜爱有加,果然人见人爱,车见车载。
哪里轮得到他杨广熙私自占有。
平头望了眼熟悉身影,又匆匆收回视线。心头塞满苍白情绪,烦躁地把扑克扔在桌上。
陈思敏冲肥郑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是来找人。肥郑“嘁”了一声,暗暗咒骂平头近日来这副死了全家的模样,居然还能得思敏青睐。
真是天没眼。
傍晚五点,下午茶早已结束,晚市未开。应记只有他们两个,静得出奇。陈思敏带笑落座,却未迎上平时那束炙热目光,心里有点低落。
“这几日很忙吗?我找你,你都没回电我。”陈思敏略感抱歉,“你不要不开心啦,同你讲个好消息啊。妈咪的离婚官司上个礼拜打完了,大伯介绍的律师很好,法官判得公正,我们不需要承担额外债务。我和妈咪都松了口气呢——”
“迟点我会陪她去温哥华探亲戚,我小姨早年嫁了过去,一直都未有时间去探望过。我也很挂念她,小时候她经常买糖给我,还送我裙子。”
“去温哥华之前不如我们去看戏啊,你想看什么?不要再笑我没见识,我查过资料,我们可以看——”
“我不会再同你去看戏了。”
兜头一盆冷水,淋得陈思敏笑容凝在嘴边,不上不下。眼底热情熄灭出缕缕白烟,熏得她眼眶发酸。
“为什么?”
平头半低着头,痛骂自己不是男人。
凭什么她妈叫你走你就走?尊严呢,骨气呢,你那点心有不甘的骄傲呢?统统没了。你就是个烂仔,胸无大志,得过且过。
你能给她什么,是衣食无忧还是绫罗绸缎?
她容易过敏,潮湿天气手肘膝盖都会出疹,要带去中建大厦找全港最好的私人医生诊治。她嗜甜贪辣,爱吃走鬼档小食,要时常督促她注意忌口。她有变异性哮喘,气管窄小,不能常住在粉尘细菌滋生的环境,不能在她面前抽烟——
平头用力碾熄那支香烟,懊恼自己心烦气躁,大意得忘了她的忌讳。记得这些能代表什么,代表你有资格给她一个光明未来吗?
“听不懂吗?不想看啊。”
平头说完就后悔,在十恶不赦的路上越走越远。懦夫了这么些日子,是时候快刀斩情丝,为彼此多留点时间奔赴未来。
想太多了,是她去奔赴,他哪有未来。
“怎么,突然就不想看了?”陈思敏拧起两道细眉,她只觉得费解,短短几日怎么会形同陌路一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是突然不想再看了。”
平头喉间发涩,胸口不停起伏,望着应记那个门口恨不得自己立即消失。
“分手吧。”
陈思敏脑内回响着绝情字眼,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叁个字的含义,眼泪先一步落了下来,“为什么?究竟,究竟为什么?”
“你就当我对不起你,我不想拍拖了。我是渣男,我想恢复单身自由,我想花花世界,行不行?”
“你不是这样的人——”陈思敏泪如泉涌,心脏绞得翻天覆地,只能凭本能回应,“阿熙,你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讲你最中意我。
同一条题答错的时候,你无奈得想打人,仍保持耐心再替我讲解一次。
中建大厦陈医生的号最难约,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忘了替我问医,你总能约好甚至偷偷把药放我包里。
哮喘发作你比我还紧张。
肥郑喜欢偷偷替我加辣,你还气得去厨房打了他一顿。
学费是你交的。
那些短暂快乐的约会,睡醒见到的人都是你。
你既粗鲁又强势,但总会先问一句,你愿不愿意,你喜不喜欢,你想不想。
你会抱着我看电影。
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看错我了。”平头额角青筋浅现,每句话都耗尽意志,“是你太天真了,陈思敏。”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去一间好的学校,以后大把好男人等着你。”
平头不敢留在案发现场,怕自己后悔得要跪下来收回所有豪言壮语。他站了起来,视线落在陈思敏的黑色发顶。
那晚在街上,这头长发便缠进他的心内。
柔软,垂顺,摸在指间,如胶似漆。她有时会乖巧倚在怀里,又或是躺着蹙眉,仰头娇喊,唇红颈红,不可方物。
以后是哪个好男人获此至宝?
无论是谁,祝他阳痿肾亏,未硬先射,永远不得性高潮。
平头收回目光,无视她已哭成泪人,径直离开。
陈思敏咬唇强忍,双肩颤得让人心疼。肥郑远远望着,不知如何是好。那日见到一位中年妇女来找了平头,自此他就没有一天好脸色。
看来是棒打鸳鸯。
“哇”地一声,陈思敏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捂紧脸颊,泪水自指缝溢出。
傻女,不要总问为什么,世间怎会事事都有答案。
他就是不要你了。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