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音心下只觉如此热心肠之人确为世间少有,大善人之名,所传非虚。
“瑶音姑娘,该换药了。”大夫恬着大肚腩,笑得一脸无害,提着药箱缓步迈进房里。
“有劳了。”瑶音沉着脸点头嗯了一声,他便点头哈腰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闻人怜生的宅子是顶好的,只是院子里的大夫看上去不是那么的靠谱,尖嘴猴腮加上两撇小胡须,实在让瑶音觉得不可靠。紫宸被他医了三日也未见好转,她委实担心。再加上床上的人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瑶音思索半晌,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个大夫。
只见他抽出一把剪子便是要往紫宸身上招呼。
“你做什么!”瑶音连忙制止。
“前几日换药,总会有些血肉连在绷带上,不容易解开,用剪子能快上许多。”
“我来。”瑶音夺过剪子扔在桌上,后在床边坐定,双手缓缓覆上了紫宸的背脊。他的身体温热,微有些发烫。瑶音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层纱布撕开,不敢有半点轻心,生怕这将将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裂开。幸得这大夫没在这时候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语,否则她定会拳脚相加。
紫宸背部的伤口将将结疤,红褐色如蜈蚣一般,甚为骇人。
瑶音拧了一块手帕,轻轻拭去他背上残留的药渣,紫宸眉头紧皱,闷哼了一声。
“紫宸,你醒了?”瑶音想要招来大夫,在她离塌的那一刻,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紫宸,紫宸?”瑶音立刻回握住他的手腕,唤了几声,却又没有回应了,原本动弹了的双手也没了支撑。
大夫走过来瞧了一阵,笑道:“公子的伤已经无大碍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必能康复。”
“如此甚好,多些大夫。”说着他从药箱里拿出一瓶黑色药膏,随意地涂抹在紫宸的背部,看着他的动作,瑶音脸微有些抽搐。
“您每日都是做同样的活计,不见您把脉也不见您开药方,只是这每日过来涂抹一次药膏,这样有用吗?”
“请瑶音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说着一拍胸脯,一不小心,黑色的药膏便尽数撒在了他身上,他有些尴尬,拍了拍身上的药膏,重又到药箱里拿了一瓶开始涂抹。
“公子说了,每日抹这个便可。”
“你说什么?”瑶音满是狐疑。
“哎哟,瞧我这嘴。”他转过身去,不再看瑶音,迅速涂完药膏缠好绷带一溜烟出了房门便不见了踪影。瑶音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紫宸,扶额,“他到底可信吗?”暗叹若不是自己的治愈术对紫宸没有作用,她绝不会假手他人。
“哎,这荒山野岭的,也只能信他了。”
婢女小青送来吃食和汤药,瑶音立刻拿起药水喂给紫宸。
做完这一切,她无意回头,好似看到了小青正吐着蛇信子瞧着紫宸,一副想要吃了他的模样,再一晃眼她便又回复到了常人样。
瑶音摇摇头,心道:“定是这几日没睡好,眼花了罢。”
“姑娘没什么吩咐,我便下去了。”说完,小青朝她抛了个媚眼,遂扭动着腰肢出了房门。瑶音巨骇,只觉这一山庄子的人就没个正常的。
入夜。
紫宸一个时辰前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地喝了点水,拉着瑶音的手一个劲轻唤:“九九……”
她只得不停同他解释,安慰他说:“我们已经在闻人公子府上了,没有危险,不需要喊救命……”说到一半,却发现他又昏迷过去。瑶音看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刚劲有力,想必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需休息得当,便能康复。花了十二分万的力气才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他的臂力,非常人能及。这样的少年天才,假以时日必能笑傲三十三重天。
想起天界,瑶音唯有叹息。
虽然管家元曜说,找不到就别回去了,可她知道,如若真找不到,自己必然为离笙仙人蒙羞,且会连累同门师姐妹。巴蛇对翊圣神君来说虽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可也不是随随便便说丢了就能当没有拥有过,届时自己定然难逃责罚。
距离翊圣大婚,已不足二十日了。
不过好歹这是凡间,凡间十日,天宫一时。待他们养好伤再做定夺也不碍事。想着她便信步走出门,往云漠所在的厢房走去。
与此同时,闻人府,前院。
闻人通天的马车稳稳停靠在大门前。车上立即走下来一身着斗篷的人,看那身形,应当是个女子。闻人通天紧跟着下了马车,怀里环抱着一名‘女子’,被抱在怀里的人没有头发,没有脸,全身只遮了一块黑布,露出的双手惨白近乎无色。说是‘人’却比山精鬼魅来的更加骇人。
三人前脚刚踏入府院,后脚便有一群人突然出现在花园里,俱是奴仆扮相,仿佛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
“去把灵棺打开——”闻人通天喝了声,众人立刻作鸟兽散,神色甚是慌张。在众人簇拥下,三人一道进了后院的密室。
密室里,一尖嘴猴腮外带两撇小胡须的大胖子将将掀开一紫晶棺。棺木里的灵气立刻弥散开来,胖子大吸一口气,立刻便如同年轻了十岁一般,整个人焕然一新,神清气爽。
闻人通天将无脸的女子缓缓放入紫晶棺中。
得了些好处的胖子立刻围上去,想要再吸食一些精气。却不料闻人怜生暴怒,喝道:“滚远一点,真以为你是大夫么!”
被喝的胖子一惊吓,差点背过气去,连声惊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滚!”
胖子如蒙大赦,现出原形,化成一只老鼠,窜出了房去。
在众人的印象中,闻人通天多是不温不火,风轻云淡。如今发如此大火,众人是第一次见到,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可恶!”闻人通天一声大喝,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桌子立刻化作了灰飞。
身着斗篷的女子走上前,默默将紫晶棺盖盖上。
“让她在此休息,其他的事情从长计议。”那声音晦涩黯哑,犹如刀子在磨砂纸上刮擦,听了让人很不舒服。说完拍了拍闻人的肩膀,走出了密室。
闻人通天却整晚都没再出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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