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32节</h1>
正常的妇孺之辈碰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把事情闹大,她连告官都敢,这“悍妇”的头衔就能跟定她一辈子,她想要再嫁都几乎不可能。
“民妇思忖着,许姨娘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人指使,至于谁能指使她做这种事,民妇倒觉得很可能就是李行。”聂棠微微笑道,“加上欠条那件事,大人觉得我这么推测可有道理?”
许柳绵这一下直接变成了一个哑巴。
她又不是蠢货,自然知道事情轻重。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是比她收买混混辱人清白这件事更丢人现眼的,那就是这幕后主使是李行。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而李行可是李家的嫡长子,出了这种丑事,哪怕只是传闻,他今后在官场上可就寸步难行了!
她正不知所措之刻,突然有人冲上了公堂,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把她打得趴伏在地!
只见李行怒容满面,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对着聂棠道:“婉如,我不知道这贱婢居然背着我,背着李家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
聂棠漫不经心地开口:“伤风败俗?你觉得,指使人去侮辱一个女人,只算是伤风败俗吗?”
“……”李行被嘲讽了这么一句,又不敢跟她硬着来,只能讨好道,“是,这当然不止是伤风败俗,还罪大恶极!只是这事闹得太大,对你也不好,你看不如——”
小白咔嚓一声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着李行。
李行虽然看不见她的存在,可就是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涌上背脊。
聂棠又道:“我只不过想要一个交代罢了,怎么能算是闹?没有人能为我撑腰,我便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也算是闹吗?”
“你李行当初求娶我的时候,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从前不奢求你不纳妾,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在我祖父过世后就给我一封和离书。”
“现在我总算练成了一门手艺,烟熏火燎,抛头露面,也不过是想要活着罢了,可惜就这点要求也成为奢望……我要怎么样,你才满意呢?无声无息地去上吊自尽吗?”
她说话的语气轻柔,又饱含着万般委屈与无奈,再加上她已被李行休弃成了下堂妇,好不容易才开了一家小饭馆,早起晚归,赚的还是辛苦钱,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被她所打动,
李行在公堂上被这么多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底去。
他知道聂婉如就是假装弱势,可他也拿她没办法,甚至还不得不直接把许柳绵推出去当挡箭牌——李家的名声要紧,他的官声要紧,相比之下,一个姨娘又算什么?就是可以随时扔出去的弃子。
于是他转过身,义正言辞道:“府尹大人,既然已有了人证,言之凿凿证实许姨娘私下谋害聂婉如,也该重惩!下官家中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姨娘,此乃治家不严之罪,下官好生惶恐!”
聂棠微微低垂着头,侧过头看着看着趴伏在自己身边,脸上还红肿着一个巴掌印的许柳绵,压低声音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恨我,夺走你正妻位置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李行。”
“他看中我家祖父在当今圣上身边能够说得上话,宁可迎娶我这个厨子家的女儿,也不愿娶你。”
“现在呢,他又为了自己的官声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你的头上,你要是个聪明人,不妨想一想,应该怎么做?”
许柳绵眸色晦暗,幽幽地望向一脸正气的李行。
……
府尹最后以谋害的罪名重责许柳绵二十大板,就此结案。
这事情在表面看是了结了,可是李家的名声在这一带已是臭不可闻。
原本看到李行年纪轻轻就官居五品、有心同李家结亲的人家全部都打了退堂鼓,就算李行再有出息,再三年内再来一个三级跳的升官,也没人敢同这种家风不正的人家结亲家。
在出了这遭事后,还有敢同李家往来的,那都是李家从前看不起的,他们一直自持书香门第,清贵之家,是绝对不愿意跟那些毫无底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家结交。
可是事态发展的后续,还远远没有结束……
聂婉如是被皇帝看中的厨子,就是有不少达官贵人、王公贵族也会微服去她的小店吃饭。
她不光做菜的手艺好,还惯会做人,光是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现在她受了这等委屈,若是影响到她做菜这可怎么是好?
于是跟她有过些交情的人都会去帮她出气,明里暗里不断去找李家麻烦。
还有那个混混,口无遮拦,在他吃了如此大亏之后,就在外面大放厥词,说李行是个天阉,因为聂婉如嫁进李家大门两年都没身孕,怕纸包不住火,这才把她赶出家门。
围观百姓们可最爱听这种清贵门第的八卦了!
这混混偏还编得有头有尾,还真颇像那么一回事,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唠嗑,群情激奋,用现代的网络用语来说,就是觉得这瓜很甜。
而被重责了一顿的许姨娘对负心薄情的李行也是彻底灰心了,在家养伤的时候就不停地折腾。
她本来就是能闹能找事的人,只是在被纳进李家之前想要讨好夫君讨好公婆,这才装得贤良淑德,现在一把撕下了她小女儿羞怯的外皮,可劲儿地折腾起来,把整个李家都折磨的够呛。
李行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不受一点影响?他接连在公务上出了纰漏,弹劾他的奏折都送到了皇帝的御书房里。
皇帝一看到“李行”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眼熟,便问身边伺候笔墨的大宦官:“李行,此子何人?”
大宦官贴身伺候皇帝了这么多年,对他的喜恶心思都摸得门儿清,闻言便道:“李行从前是聂婉如的夫君,这门亲事是老聂当初定下的,只是老聂向来都不会看人,给孙女选中的夫家就是财狼虎豹般的一家子。老聂过去后,聂家娘子就立刻被扫地出门了。”
“哦?”皇帝语调上扬,感叹道,“老聂这一辈子,厨艺是好的,可惜却没修好如何做人这门课,他的孙女就要好多了,可惜遇人不淑……既然李行是人品低劣至此,为何还能在朝中做官?”
其实皇帝对于政事并不怎么上心,也不知道李行为官为政的能力,可是皇帝要否定一个人,就只要这一句话。
……
李家突然落魄了。
李行先是被调令到一个很偏门的职位,看似平调实际就是贬官,还有人每天盯着他,专门抓他的疏漏,待到年关官员考绩的时候,他就被刷了下来。
而李家自身的情况也不好,家里的商铺赚不到钱,可是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知道该如何节省度日,甚至他们都还欠着聂婉如的嫁妆钱。
一些惯会逢迎、捧高踩低的人一见到李家落魄,蜂拥而至,竟然还有打着“聂老御厨的故友,给聂婉如讨回公道”的旗号行事的。
聂棠觉得她们在古代的事情已经该结束了,便带着小白去亲眼看看李家人搬出原来的高门大院还被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的场面。
小白趴在她的肩头,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失魂落魄、脸色灰败的李行,她的发梢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垂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