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自觉说得十分婉转了,但显然这位纪先生并不同意,面孔一板,诘问道:“听郎君之意,竟是对展派画法颇有微词?”
薛朗一怔,以为自己没说清楚,本着学术探讨不能马虎的原则,解释道:“展大家的画法,开创前人未有之先河,自成一派,当为大家。薛某不才,如何能对大家置喙。展大家的画法,用笔细劲,我观先生之画,用笔之处只见细,一味现之以柔,并无展大家劲的底子,这般笔法,若画烟雨图,则失之于媚,无有山川烟雨的势,缺乏大家之相。”
薛朗自认实事求是的点评,但纪先生却有恼羞成怒之嫌:“竖子不堪以为谋!”
说完,竟拂袖而去。
薛朗一怔,转首问明显情商比他高的江临:“阿临,我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我明明只是实话实说。”
裴云昭的表情十分精彩,江临咳嗽一声,手握成拳挡住嘴巴,强自抑制着笑意,故作严肃:“大哥之言并无不妥之处,是那人心胸狭窄,无需介意。”
薛朗这下哪里还看不出,苦笑一声,道:“我本意只是想认真的做个学术探讨,并无贬低他的意思。”
江临笑眯眯地点头:“大哥所言极是。”
薛朗无语,忍不住伸脚在下面悄悄地踢了他一下,不过,江临并不介意,还冲他笑得无比灿烂。
“这位先生,敢问若要展现钱塘湖朦胧之美,当用何技法?学生郑相如请先生指点。”
一个年轻的小郎站了出来,双眼热切,礼数周全而诚恳的向薛朗一礼,请教道。薛朗是真的喜欢画画,也喜欢跟人探讨画法,毫不吝啬的道:“若说表现朦胧之美,莫过于晕染法,我见过有大家画江山烟雨图,晕染与线条勾勒相结合,气象万千,气魄恢弘不说,意境也极美。”
年轻的小郎目光更加的热切,躬身作揖请求道:“可否请先生挥毫泼墨,展示一番?”
薛朗看他确实是求教,并非有意为难他,不禁默默蛋疼,苦笑道:“你这要求倒是难住我了,以我目前的画技,画山水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不过,做个学术探讨,画法展示的话,山水图画不了,我只擅长画小物,展示一下画法,应该也足够了!”
“来人,备笔墨!”
裴云昭听到薛朗要画画,也忙不得蛋疼了,连忙指挥人准备。
薛朗拿着画笔,闭目一阵,方才开始挥毫泼墨——
画的是豆浆和它的小狗崽们晒太阳的情景!
在豆浆生崽后,狗崽们睁眼后,走路也是磕磕绊绊的,清晨,薛朗把狗窝搬到太阳下晒一晒。
豆浆趴卧在一旁,小狗崽们或在狗窝里爬着打滚,或互相撕咬玩耍,或努力的想爬出狗窝,妄图越狱。
薛朗画来,明暗光线采用墨的浓淡晕染的画法来展现,唯有眉眼处,才用线条来勾勒,画完观之颇有栩栩如生,如在眼前之感。
年轻的小郎看得双目熠熠生辉,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若不是顾忌到墨汁未干,怕是要拿起来看个不停了!
薛朗自己端详一下,也觉画得满意,转首向江临道:“阿临,我字还没练成,见不得人,你来,帮我题个题目。”
江临点点头,拿起笔,照着薛朗的意思,题上《温暖》二字,落下名字。裴云昭同样看得目光灼灼,连声道:“请幼阳用印。”
薛朗点点头,掏出印鉴,盖上一个,还不忘记让江临也在他的名字下盖上印鉴。刚盖好,裴云昭立即咳嗽一声,朗声道:“多谢幼阳赠画!”
这怎么就变成赠送他的了?!
薛朗一怔,笑了起来,不过,看裴云昭的意思,这画他是要定了,只能拱手道:“景晰兄不嫌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