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原子诺一眼，仿佛原子诺的话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可池远哲就不愿意了，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大步走到疯子面前，嘴依然捏着，脸色不好看了。
原子诺忍着笑，人家疯子还什么都没说呢，池远哲就自动自发的认为应该出去的是自己，其实从意识里就知道让着疯子。
疯子微微抬头，对上池远哲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好受。这种憋闷的感觉从福利院回来就有了，怎么都挥散不去，说不定池远哲走了能好一点。
“我觉得子诺的主意挺好的，你们相熟，还是你去他们寝室住比较好。”
疯子说的认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用如此平和的语气和池远哲说话。
池远哲苦笑一声，低声问道：“要论熟，我们难道不熟吗？”
“可是……”
“你就那么急着把我赶出去？你就……”池远哲突然说不出话来，哑着嗓子只剩无声的叹息。
以前疯子对他的种种不满他都能当做看不到，可原子诺刚才明明就是开玩笑的口吻，疯子居然会相信，可见他是有多么讨厌自己。
疯子垂下头，不敢看池远哲的眼睛。他自认自己的心够硬，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摇自己的立场。可自从尚则双走了，很多事都变得一样了。
池远哲就像早已经等着他进套的牢笼，每次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觉得压抑。仿佛空气里都是悲伤的因子，让他久久不能平息。
“池远哲，和我走吧。”
原子诺叹了口气，没想到他没有给人劝好，却劝“分”了。不禁上前一步，拉着池远哲的袖子，手指用力，暗示他现在不是吵架的时机。“你先和我走，我想和你谈谈。”
池远哲把原子诺的手拂去，又贴近疯子一步，嘴唇轻颤，低声又问道：“你的答案呢？疯子，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就想永远都看不见我？就想……”
“对。”微厚的嘴唇轻起，疯子终于抬起头，看着池远哲。“对，我就是讨厌你。从小双走了，我就恨你。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想和我一个寝室也可以，但请你无视我，视我为空气。我不是你可以耍弄的对象，我也玩不起。我只想要我以前的生活，你是学员，我是教官，我们还没有达到平等的程度。池远哲，你离开对你我都好。”
池远哲怔怔的望着疯子，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怕自己颤抖的嘴唇泄露他此刻的心情。他想哭，想大声的哭，想把心里所有对疯子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大手慢慢捂上伤口，那里很疼，比疯子当初扎他的时候还疼。那时候最多是伤心，难过，可现在的心痛算什么？
“疯子，你一点都看不见我的好么？”
“……看不见。”
“那好，以后我们都是空气，我们……”
池远哲说不下去了，猛的转过身，慢慢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原子诺惊的张大了嘴，想说点什么还觉得不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池远哲的角度，疯子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疯子注意过尚则双的背影，看见最多的都是侧颜。
以前疯子不知道尚则双爱慕着伊海围，一双眼睛只关注着那座大冰山，从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才会只有侧颜。
他当时只觉得尚则双的侧脸很好看，看了一遍就忘不掉了。但和池远哲的背影相比，好像又少了什么。
也许是线条太过柔和，少了一份阳刚之气。又或许是他当时太痴迷，已经辩不出到底和别人的侧颜有什么区别。
但池远哲的背影和大对数的兵一样，又不一样。肩膀很宽，好像能挑起万千重担，背很直，宁折不弯……还有莫名的凄凉。
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狗，明明很冷，却不肯和遗弃他的主人低头。
池远哲和原子诺走了，空荡荡的寝室终于安静了，静的连他的心跳都听的很清晰。疯子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双臂中，身体轻颤着。
原子诺一直半低着头，不敢看池远哲的脸，那些眼泪太过清亮，是一个人真正动心的人才会有的。
原子诺不知道这样的眼泪，和他以前为伊海围流过的是否一样。兴许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伊海围是块榆木，他的眼泪只能白流。等他不流了，人家伊大校又巴巴的来了，让人哭笑不得。
有哭有笑，兴许这就是爱情吧。
“你心里怎么想的？”
“搬寝室。”
原子诺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因为池远哲给出的这两个字。
“你可想好了，友情变爱情不易，爱情变友情更难。都以为做陌生人容易，可前提是你永远都看不见他。不然，那就是仇人。”
原子诺轻声说着，脑袋里不禁浮现出庄千翔的脸，就是那么一层薄薄的纸，庄千翔却为了能让伊海围明白，不惜搭上了事业，有些惨烈。
“我想你弄错了，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是么？”原子诺转过头，看了池远哲一眼，笑道：“不说这些了……还记得以前在老连队，我们难过了，生气了，想家了，都是怎么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