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棠穿过九曲回廊,她望着洋洋洒洒地白雪勾起唇角,想到尤芷华发狂的样子就高兴不止。
尤芷华本来用来博取众人同情的计谋,反倒被自己拿过来利用,惩治了服侍她多年的心腹,如同砍去她的右臂。
而飞霜身在曹营心在汉,程月棠知道身边断断留不得此人,轻易地就打发去了个好地方。呵呵,尤芷华多疑至极,必定会认为飞霜是她派过去的眼线,飞霜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啊。
“蔡嬷嬷,我知道你心存疑虑,可是你也看见了这府里连个丫鬟都欺压我,我难道还不能拿出些威仪来么?”程月棠望着雪地里露出来的枯草,缓缓道。
“不,你做得对。”蔡嬷嬷老是担心程月棠的性子会害己利人,如今看着她成熟知事,心里总算吁了口气。“你总算是长大了,嬷嬷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你们姐弟俩个自幼是我带着的,你眼看着就要及笄,而夜朗明儿就满十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闻言,程月棠神魂俱失:“嬷嬷,你说什么?明日是夜朗的生辰?”
“对啊,你这个做姐姐不会把这件事都忘了吧?”蔡嬷嬷道。
确实是忘了啊!
“嬷嬷,你再给我说一下年月。”程月棠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不止。
“十二月初十啊。”蔡嬷嬷见她这副样子,以为风寒复发,立马差飞雪去唤大夫,担心不已:“小姐,你可别吓我啊。”
程月棠拦住飞雪,喘气不止,好像溺了水呼吸不畅般痛苦,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每年清明,她都得到那长满毛蒿的坟前上香。
程夜朗虽然年不过十却贪玩成性,她这个作姐姐的也顽劣不堪,都怪她没有给弟弟做好榜样,想必母亲在天之灵必定不安。
因为程夜朗是男孩子,整个程家的人都宠着他,以为等日后成人必定会好些,可所有人都没有机会看见他懂事之后的模样。
她哪里想得到那个从小就俊美不凡,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弟弟居然会被刺害死。
她至今都能清楚地记得程夜朗的死状,那满地残肢,鲜血汩汩染透薄雪的场景是她前世最大的噩梦,经常梦见弟弟被人大卸八块,而自己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掀翻了整个京城,都查不出是何人如此狠毒,从此之后那个正值壮年的人再也不见了,只剩下满头白发银须的老叟。虽然她经常在背后喊父亲老头子,可真的见到那日,她心肝俱颤啊。
“好嬷嬷,你快去侍卫长那里,让他立刻带上一批精英壮士赶到林子后面荒废的杂院去。”程月棠身子软倒在地,被凝固的冰雪磨得生疼却毫不在意,慌不跌地吩咐道。
蔡嬷嬷心疼地扶起她,慎为不解,到底是出了何事才能把人给吓成这副模样啊,更为让她惊诧的是居然动用到了如此大一匹人:“可是,侍卫长一般都是直接听从主子爷的指挥,连侧夫人的话都不听从,如何肯听我一介奴婢之言?”
程月棠满脸焦急,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努力维持清醒的脑子:“别问那么多了嬷嬷,太来不及了,要是他不肯听信,你就让他亲自来给我收尸,他必定不敢多言一句。”
程月棠只要想到弟弟程夜朗哭喊无门,如同刀俎下待宰的鱼肉般瑟瑟发抖,就心疼得整颗心都要碎掉。
她一定要去救他,哪怕拼了这再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程夜朗被杀害的地方,正是程家竹林后面荒弃的茅草杂院,人迹罕至,前世是是被一条黑狗给叼回来一只手臂,全家人才慌忙赶过去,结果只有满地残肢断臂,性命早就无法挽回了。
荒弃的杂院离居住的正院较远,她要想赶过去,必须得先穿过三个花园赶至后院,再通过一片梅花林,最后穿过茂密的竹林才能抵达。这偌大的府邸,也未必是福,此时正是一大阻碍。
程月棠只恨自己幼年没有好好学习轻功,否则这点距离只要须臾即可。
她匆忙赶路,脸色惨白,看得众人诧异称奇。
没多久便跑到了梅花林,瞧着目的地越来越近,程月棠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却依旧不敢放慢脚步。
忽然,凌厉的数颗石子向她的脸射来,震得满树艳红如血的梅花瓣簌簌而落。
一道狰狞的血色浮上程月棠姣好如雪的脸颊,骇人至极。
残留着血渍的唇边缓缓勾出一抹潋滟至极的笑容,杏眼如墨的眸底阴暗森冷,宛如一匹盛怒的青狼。
那小孩身着金色蟒袍,袍边用银色丝线镶着繁复的纹路,腰系玉带,金线编带上坠了块通体碧绿的良玉,眼角上挑,那张稚嫩的脸庞肤如脂玉,五官犹如匠人精心雕琢而成。
那不满十岁的小孩趾高气扬地冲程月棠挑眉,笑得宛如京城里的少年纨绔子。
霎时,程月棠抬脚便走,对自己的伤势视若无睹,她很想好好教训这个小孩一番,可是她不敢在此地逗留,眼看着就快到竹林,她慢一步弟弟就多一分危险。
小孩愤怒了,容不得人忽视,手中乌黑弹弓一拉,石子疾厉地击打在程月棠背脊上。
仿若抽筋剥骨的疼痛让程月棠猛地叫喊出声,背脊上如同被火灼烧般撕扯着。
“臭丫头,你知道小爷是谁么?”小孩纵身翻个跟头,跃到梅树上傲然而立,一树花瓣纷落如雨,睥睨着蹙眉的程月棠。
程月棠眸子散发着骇人的血腥气,为了尽早脱身,故作恭敬:“奴婢自然知道,您就是国公爷请到府中的贵。”
金衣小孩志得意满地笑起来,接着继承吹嘘:“哼哼,算你这贱婢有几分有眼力,我舅舅可是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你若是讨好了小爷,没准爷一高兴就把你从程老头儿那要了来。”
“哦,原来您就是鼎鼎有名的宁郡王。”程月棠恨不得把小孩从树上拖下来揍一顿,她哪里会不认得这位如雷贯耳的郡王呢?
前世他还得唤自己一声表嫂呢,京城中谁不知道他是老皇帝的宝贝侄子唐矩。因为老皇帝当年逼着妹妹下嫁,所以一直心存愧疚,继而对这个侄子宠溺至极。
“蠢货,现在才认出小爷的来历。”唐矩存心戏弄,明知道这个婢女已经够恭敬了,偏偏鸡蛋里挑骨头,一定要把心里的火气发出来才甘心。
乌金弹弓拉开,弹包里装上五颗石头,恶毒地对准程月棠的右眼,脸上带着凌虐的快感。
程月棠顿时惊了一跳,没想到对方年纪小小便如此恶毒,竟然想射瞎自己双眼。她几下避开石子,折下梅花枝条,怒气勃发地冲过去一把拉住唐矩脚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拽了下来。
她父亲可是武臣,自幼便被他督促着练武,虽然没有好好学习轻功,但格斗搏击术在同龄中算是佼佼者。
唐矩浑身疼得如同车马碾过,尚来不及反应,屁股上一阵赛过一阵的火辣疼痛让他痛苦地惨叫哀嚎:“啊!啊!啊!啊……”
程月棠手里撩开他厚实的袄摆,狠狠地抽在小孩只余薄裤的小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