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宁瞧他愣愣的模样,淡淡道,“瞧你的反应,想必是知道的。知道也没什么,这府里的下人,不可能个个都是锯嘴葫芦,不去讲主人家的是非。而且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
“和我谈?”秦川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知道自己对于展宁而言,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展宁想什么、做什么,也从来不会与他讲。他之前生闷气,正是这方面的原因。
“对。”
展宁点点头,让秦川在自己旁边坐了,与他说起去年那场意外来。
纵然过了六年,她对当初的景象依旧记得很清楚,与秦川说得也就很细致。兄妹出行时的言笑晏晏,遇险的突然,突围的惨烈,独自死里逃生的凄惶,以及后来追查凶手无踪的无力。她语速沉缓,并没有多少起伏,可眼里却是一片化不开的阴暗。
秦川听着又是气恼,又是担心,踟蹰一阵后出言安慰道:“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你不要……”
话未说完,却见展宁摇头,“宽慰的话,我已经听过许多。我与你说这些,也不是要听你的同情或是安慰。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初那场意外,并非外人所为,而是这侯府里的人一手谋划。”
“什么?”秦川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却被展宁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压制了回去。“是谁?”
“钱姨娘。”展宁没有隐瞒,“只是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下的,背地里还有人在帮她。我上一次追到庄子上,就是想揪出她背后的人,只可惜祖母下手太快,我赶过去还是太迟。”
秦川本想问问为什么,可稍稍一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这些朱门大户里的纷争,来来去去,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他和秦思自小生活的环境单纯,养父母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他打心里就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计量。可没有,不代表不懂。钱姨娘对展宁兄妹出手,不就是想要替自己的儿女争属于展宁他们的那一份吗?
秦川到此事,对展宁与他谈起这事的意图多少已经了解,“你与我说这些,便是想告诉我,汝阳王府之中,也有钱姨娘这样的人。我现在的个性如果不改,进了王府,必定是斗不过他们的,对吗?”
少年的悟性总算不差,展宁心里放心了些,却听少年话锋一转,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进那王府,更不想与那些人争什么。”
展宁明白少年心中抵触,询询劝导道:“会试那日,你对汝阳王不是还很感激吗?且不管王府之中是什么境况,有着什么样的人,你的生母当年又遭遇了什么,你都是他的血脉,他也是你的父亲。今日我与他见面,我瞧得出,他对你是很在意的,与你姐姐说起你幼时的事情,也很是开心。而且,你随他回府,会有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自古儿当成名酒当醉,你还小,有更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接受?”
展宁将汝阳王问起秦川旧事时的情况一一说来,瞧着少年面上表情有所缓和,而在提到建功立业时,少年的目光略略闪烁了下。
少年男儿天生就有血性,不管出身如何,所处的境地又如何,对建功立业总有所憧憬。何况秦川好武的个性与汝阳王如出一辙,学起武艺来异常能吃苦,对兵法也很有兴趣,他对于沙场边关,必定是向往的。
不过秦川性子倔,嘴也硬,“即便不回去,我也能有自己的出路。”
“可回去,能全你与汝阳王的父子之情,也能让你有更好的路。而且……”展宁望着秦川,认真与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回去。”
展宁的态度太过认真,语气太过诚挚,让秦川原本到嘴边的反驳都顿住,最终化作一句,“为什么?”
展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轻一笑,“一来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二来……去年那场意外,我不会就这么作罢,我希望你日后能帮我。”
其实展宁之前也犹豫过,是否要与秦川说实话。可当少年虎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质问她当初为什么救他的时候,她改了主意。
她既然已决心拿他当弟弟对待,便对他再多一份真诚。她之前利用了他,之后她不会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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