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民警退到了他身后。
“我找到她了。”赵亦晨说。
“唷,找着了?那真是恭喜啊。”嗤笑一声,他歪过脑袋,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活的还是死的?”
棕褐色的双眼将他五官歪斜的嘴脸收进眼底,赵亦晨没有说话,目光古井无波。
曾景元从他的反应里瞧出了答案:“死的。”他摇摇头,故作惋惜地长叹,“唉,这得多伤心呀?还不如没找着呢,是吧?”
“她的事跟你没关系。”对他刻意的挑衅置若罔闻,赵亦晨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如常,仿佛半点没有被这冷嘲热讽刺痛耳膜,“当年为什么要说是你做的?”
扯着嘴角别开视线,曾景元挪了挪身子,抬起被手铐束缚的双手,搭上面前的窄桌。前倾上身挨近对面的男人,他压低声音,笑得有恃无恐道:“我说过了,我那帮兄弟干的事儿,我不是样样都清楚。他们干的跟我干的,又有什么区别?你老婆那照片我看着是有点儿眼熟,说不定还真跟我手底下的人有关系。”故意将语速放得极缓,他顿了顿,又侧过脸来,斜着目光瞧他,眼里含笑地反问,“再说你把我送进这笼子里,我不得报复你一下啊?”
转眸回视他微眯的眼,赵亦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仅仅拿他冰冷的目光近乎冷漠地将他的脸锁进眼仁中。
咧嘴笑笑,曾景元微微直了腰杆,再次靠向背后的椅背,口吻变得饶有兴味,“对了,你老婆叫什么来着?”
搁放在桌面的双手十指不轻不重地交叠在一起,赵亦晨沉吟片刻。
“胡珈瑛。”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里仍旧没有透露任何情绪,“她真名叫许菡。”
对方倚向椅背的动作一滞。
“许什么?”
赵亦晨留意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诧异。
“许菡。”他答。
猛地抬起脸,曾景元重复一遍那个名字:“许菡?”他张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几乎抑制不住喉咙里的笑声,每一个字音里都带着隐忍的颤音,“你老婆是许菡?”
随意交叠的十指收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赵亦晨面色不改地陈述,“你认识她。”
紧绷的肩膀颤抖起来,曾景元神经质地笑得浑身发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自顾自发笑:“难怪……难怪!我就说她那脸看着眼熟——居然是许菡?哈哈——哈哈哈哈!”忽然收住笑声朝赵亦晨凑过去,他前臂撞上桌沿,手铐的铁圈因这猛烈的动作而乒乓作响,“诶,她怎么死的?是不是死在许家的?”
黑色瞳仁中映出他兴奋的脸,赵亦晨端坐在原处,自始至终不为所动。
“与你无关。”他告诉他。
面上亢奋的神情淡褪了几分,曾景元盯住他的眼睛,抿唇一笑。
“套我话。”他重新慢条斯理地靠回椅背前,微微挑高了下巴,“我知道你们条子的伎俩。”
而后不等赵亦晨有所回应,他又扯起嘴角笑了:“这么跟你说吧,赵队长。你老婆死了,你真该去喝两杯庆祝一下。”眯眼晃了晃脑袋,他语速不紧不慢,“这女娃聪明得很,但是蔫儿坏。跟你这种警察啊,完全不是同一种人。”停顿一会儿,还不忘问他,“她以前干过什么事,跟你说过吗?”
平静地站起身,赵亦晨只留给他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颚,将目光转向那两名民警:“麻烦把他带回去。”
两人颔首,上前搀住曾景元的胳膊。
嘴角仍然带着笑,他没有反抗,顺从地起了身。
转身离开的时候,赵亦晨听见了他的声音。
“下次再见啊,赵队长。”不慌不忙,饱含笑意,“你还会来找我的。”
脚步没有停顿,他未曾回头,径直踱出接见室。
房门在他身后合上。他穿过没有窗的走廊,步伐沉稳,拳头紧攥。
十分钟之后,身在物证室的魏翔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便赶忙掏出手机,四下里看看。确认周围没有他人,他才接起电话,谨慎地放低声线:“师傅?”
“一个人?”手机里传来赵亦晨清冷的嗓音。
合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材料,魏翔点点头,把它夹到腋下,“对,您说吧。”
“沈秋萍的事,小陈是怎么处理的?”
“通知沈秋萍老家那边的派出所,去联系她父母了。”一早料到对方会询问这件事的进度,他应得及时,“但是他们搬了家,暂时还没找到人。”
“嗯。”电话那头的人缄默两秒,“你帮我个忙。”
魏翔并不意外,只道:“好,您说。”
“当初珈瑛失踪,侦查卷宗应该还在。”他语气冷静,条理分明,从声音里听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起伏,“里面有一份材料副本,是她接过的一件法律援助的案子。刑事案件,罪名是运贩毒品,当事人的名字叫马富贵。”
“马富贵?”鹦鹉学舌似地咕哝,魏翔眯起眼想了想,“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他当年没有参与调查,照理说应该不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直到赵亦晨提醒他:“是曾景元他们那个贩毒团伙的骨干之一。”
立马记起了原由,魏翔一蹬脚,恍然大悟:“所以您那个时候才怀疑是曾景元的人绑走了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