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什么事?发生什么了?”沈越霄伸着脖子问,这回轮到他不知道了,明明生得很清俊,眼睛里却能立刻冒出想听八卦的熊熊烈焰和精光,耳朵恨不得伸到天上去。
有时候谢玟真觉得,萧九重用他,有可能是让他当情报部门的。
简风致听了沈大人一堆八卦,此刻也不好意思不说,于是将周勉之前对他之恩,以及前几日的事一箩筐地倒了出来。
沈越霄听得大为震惊,他转过头打量了谢玟片刻,感慨地道:“你可真是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周勉那个浓眉大眼的也这么干?我早就觉得他不怀好意……”
“又开玩笑?”谢玟道,“不长记性。”
沈越霄立即道:“长记性、长记性。再来这么一回,我就不是养马,我就真的得脑袋分家了。不过我说……小简也太死心眼儿了。”
他拍了拍大腿,声音稍低了一些,对两人道:“周少将军素来瞧不上江湖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救了你?还有你那个仇家,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你爹的?……帝师被发现踪迹不过半个月,他就能弄出一个死心塌地报恩的你来,这里头的文章恐怕多着呢。”
谢玟忽然想到那个叫文诚的小太监,似乎也是说要“报恩。”
“这世上的恩怨都是有定数的,他哪来那么多恩情普渡众生。”沈越霄道,“回头我给你查查,等我回了密牢……”
他说到这里,面色尴尬地看向谢玟,小心探问道:“陛下还生气么?他不会真让我养一辈子马吧,我跟你说,宵飞练根本都不理我,也不配合我,在这个破地方待着,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况还有万千书迷嗷嗷待哺呢。
“我插手不了他朝中的事。”谢玟道。
“怎么可能,我的祖宗,我的帝师大人,除了你以外,陛下还听谁的话?”沈越霄压根儿不信。
谢玟想起昨夜的对话,他对萧玄谦的滤镜和期望早就一寸寸破裂,从前最失望的时候,还有朝堂之事、还有国家大事让他忙碌,暂时忘却那些彻骨的寒冷,但自从萧玄谦将所有权力收回掌中,不许他跟任何官员臣子见面后,他就极为清晰地明白……他比不过权力、比不过万人之上的诱惑,萧九攥紧了的东西,其他人连碰都不能碰。
他也只是一个“其他人”而已。
谢玟被欺骗太多次了,他一开始也是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只是萧玄谦常常言行相悖,表里不一。他就像是一个反复燃烧再不断被吹灭的蜡烛一样,灯芯已经被点燃、被剪断过很多次了,可连自己都觉得烧不起来的时候,竟然还能再迸出一点微末的火星来。
要是烧不起来就好了。谢玟想,这天太冷了,死灰复燃这四个字,听起来就怪疼的。
“怀玉?”童童低声叫了他一句。
谢玟才回过神来,他对沈越霄道:“我确实无能为力。他犯浑的时候太多,说不定我还死在你前面。”
沈越霄愣了愣,道:“帝师大人对自己,未免也太看轻了。”
谢玟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见到简风致胳膊腿儿俱全,已经算是完全安心了,随后又问道:“周府已经封了,等查清了这件事,你日后要去哪儿?”
简风致闷头苦思片刻,道:“我也没有想法……要是可以的话,我挺想跟谢大人在一块儿,给他当个侍卫的。”
“可真行,怀玉先生的侍卫怎么也得是正四品吧?你胆子倒不小。”沈越霄开玩笑道,“御前带刀啊?”
简风致懵了一下:“很大的官吗?”
“啧,很大,还容易掉脑袋。”沈越霄比划道,“只不过你的功夫其实不错,主要是救过他,人又忠诚,这打算其实很好,就算是陛下也该同意。”
谢玟轻咳一声,道:“但在我身边不安宁,要是反悔了想出宫,我只能尽量放你走,不敢说一定,萧九是个很危险的人,你要想好。”
沈越霄觉得以谢玟的身份地位、还有他在萧玄谦心中的分量,不应该是这种口风,可一时又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他望着谢玟的面容,忽然发觉——即便对方依旧这样风姿出众,但眉目之间看起来却很是疲倦,往日那种意气风发的动人光彩,几乎已经化成灰烬。
沈越霄默默地想着,忽然觉得即便他总是劝说谢大人,但要是谢玟真要彻底离开陛下的话,他大概还是会站在帝师这边的……他只是一个旁观的写书人、满京华成百上千尽是看客,无法钻进两人心里,为他们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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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百官退朝的路途猛然受阻,在宫殿外的玉阶上,一身沉重盔甲的武将横眉竖眼,揪着文官的朝服怒骂道:“姓冯的,别打量你爷爷我不知道,方才你在殿上指桑骂槐,明着说我们西北军的不是!我们为陛下守边疆、战蛮夷,你在京中吃香喝辣,还编排爷爷们的不是!”
他话语未落,抬手一拳打了过去,那文臣昂首挺胸,不躲不避,整个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一下子倒在地上,却又骨头硬地爬起来,指着陈将军喝道:“陛下玉阶之前,有你逞威风的份?!方才在殿上你怎么不说?掉了头就欺软怕硬地撒这种泥腿子疯!”
这一拳打在文臣的面皮上,为此止步的官员们多少有些脸色不好看。但他们心底大约都清楚——陈将军是西北军将领、连同朝中武官们推出来的一个,他年富力强、正当得用,陛下未必舍得杀他,而又素来鲁莽冲动,作为一个表率探探陛下的口风意思,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