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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肆抬头看他,眼中有些惊讶。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刻意,像是故意解释给她听的。

姜肆想起自己腹上受伤醒来的那天,阿回告诉她,是黑衣叔叔把珍贵的药丸给她吃了,她才捡回一条命。

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人,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在对方命悬一线时都伸以援手。

或许,他也没有表面上看得那般冷漠无情。

姜肆把手伸到他后脑处,按着他后面的几处穴道,无形中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指尖顺过他的发丝找准穴位,另一只手扶着他肩膀,忽然开口问他:“陛下昨日见到民女第一眼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萧持正看着她的耳垂。

有一个耳洞,没有配饰,耳尖像芙蓉花蕊一样。

他没听到她说什么。

“你说什么。”

姜肆一边按压穴道一边说:“我出身贫寒,嫁给的男人一飞冲天平步青云,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他已娶了家室更好的女子为妻,倒显得我们母子有些多余,这两日在将军府里,我时常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了什么样。陛下在宫里见到我第一眼时,是不是也在笑话我?”

其实她心里一直很憋闷,不知这些话该跟谁说,更明白不能跟眼前的人说,可他刚刚在细微处给予她的体面,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破防了。

萧持忽然握住她手腕,隔着衣服袖子,又轻轻放开,似乎只是为了让她停下动作。

他道:“你若觉得自己没有错,这世间任何嘲笑便都与你无关。”

姜肆心头一颤,微微泛起酸意。

陛下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在了她的心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没错,可所有人都以为她该让步,即便是同情和惋惜,总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唏嘘。

他那话有些无情,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但姜肆就需要这样的无情。

她忽地垂头,萧持看着她,刚要说什么,就见她拂开他的手起身,背对着他,快速地擦了擦脸。

“陛下恕罪,民女失仪了。”

在陛下面前这样,实在不该。

她很快转身,从药箱里又拿出那块湿帕子擦手,重新坐过来。

萧持微微皱眉,看着她的手。

姜肆笑了一下缓解尴尬,解释道:“刚擦了泪,手脏了。”

真爱干净。

萧持目光落到她身前:“你衣服也脏了。”

姜肆低头一看,胸前有两道水渍,应该是泪痕。

“去换。”萧持说得很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张尧!”

张尧耳朵着实是好,隔着这么多道墙都能听到,不久就看到他颠颠跑进来。

萧持吩咐他:“去,带姜医女下去换身衣裳。”

“是,”张尧应声,“姜医女,随奴婢来。”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姜肆犹在眨眼:“这……这恐怕于理不合?”

15.第十五章“朕方才,是不是吓到她了?……

萧持在养心殿里来回走着,不时,张尧躬身迈着步子进来,他停下脚步,转头问他:“如何,她换了?”

声音里隐隐有些急切。

张尧便笑笑:“应该是换了,喜禾姑姑开始特意拿了一套颍川上贡的蜀锦制缕金穿花云缎裙,可姜医女嫌那衣服太浮夸了,不肯穿,奴婢看着最近才拿进去的,是前不久荣昌公主挑中那款,水绿色,低调!”

萧持敛眉想了一会儿,手在掌心上敲着,半晌后对他道:“去跟荣昌公主问问,如要送女子一些不会被拒绝的礼物,应当送些什么好?”

张尧是跟着先齐王的旧人,算是看着萧持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是好事,张尧心里高兴,痛快地应了一声。

萧持却又觉得有些不妥。

“别说是朕要问的,算了,还是私下里打听吧。”

张尧抬头:“陛下是怕长公主殿下拿这事儿当话头调侃您?”

萧持转身坐到紫檀宝座上,心不在焉地说一句:“她知道了定要见她,闹得她不安生,再把她教坏了……”

说完之后皱着眉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比以往话多,竟然还发起了牢骚:“怎么换衣服这么慢?”

张尧听陛下谈及荣昌公主,倒是很赞同地暗暗点头,那可是大魏奇女子,为人张扬性情古怪,在文官那边口碑可不怎么好,毕竟后院里——

他正在那想事想出了神,忽然发现眼前一暗,萧持从宝座上站起来,正看着他后面。

姜肆没穿过这样繁复的衣裳,尽管这已经是她挑选的花样最为简单干净的一套了,穿上去后她发现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好像步子迈着大一点都是给这身衣裳抹黑。

她拘谨扭捏着走进来,头也不好意思抬,某一瞬间,她想说还是换回去那身干净利落的短打吧,就算要做什么裙摆也可以随意扎到裤腰上,可这毕竟不是她的家。

陛下嫌她那衣服脏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无奈地叹了一声,她已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拈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织锦裙裾,她轻轻跪下,轻轻叩首。

张尧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的气质也不一样了,照他看,京城里也挑不出谁家的小姐比她更惹眼,果然陛下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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