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反应的王语缨忽然动了动眼珠,她不知看着什么,看了良久,忽然嗤了一声:“又要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我了,我早就知道。”
“好,我好自为之,两位兄长也回去吧。”她语气满是嘲讽,王谡走出来,听到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更是生气:“作到如今这个地步,是有人逼你了吗?阿缨,是你错了,你为什么错都不认还要怪大哥不保你?”
王语缨睁着圆圆的眼睛,眼泪从眼眶中留出,仍然嘴硬:“我没错。”
“你——”
王谙忽然抬手拦住王谡,继而对她道:“王家还会尽力保你,所以不要再做傻事。”
王语缨没有反应,王谙也不再说话,转身对王谡道:“走吧。”
王谡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
将军府前院,张尧把姜肆母子两个拦住,慈眉善目地笑着,却让姜肆觉得有些害怕,她将阿回往后面拽了拽,谨慎地看着张尧:“陛下什么口谕?”
身后的霍岐也追过来了,见是张尧,面色微顿,脚步也跟着停下,后面前来庆贺霍岐升迁的宾客一看是张尧,熟络地跟他见礼,丝毫看不懂当下的氛围,笑说:“呦,公公也是来为霍将军道喜的吗?”
张尧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想要巴结的人必然不少,看到是他纷纷都围上来,不管熟识还是不熟识,先是一通套近乎。
张尧可没时间应付这些人,拿着拂尘一扫,搭在手臂上,清了清嗓子:“不是来讨杯喜酒的,也不是专程来庆贺霍将军,陛下就是有句话让咱家带给姜医女。”
霍岐面色一紧,其他人已有惊疑出声的。
“姜医女是何人?”
“你笨啊,不就是霍将军的……”那人拍了他一下,抬着下巴指了指姜肆的背影。
姜肆不想继续留在将军府,一刻都不想多待,便开口催促:“陛下有什么吩咐?”
张尧挺直身板抬了抬下巴,眼高于顶,用非常刻意的语调高声道:“陛下说,宫里的含英殿空太久了,问姜医女愿不愿意过去,给里面增添点儿人气?”
他话音一落,空气中静了一静,像是平地一声雷,宾客中立刻爆发出惊呼,也就是同一瞬间,张尧飞快地凑到姜肆身前压低声音道:“陛下就是头痛症犯了,想请医女过去一趟,陛下这会子正在含英殿呢。”
姜肆闻言一笑,无奈地看了张尧一眼:“您就说清楚些呗,方才可把我吓一跳。”
张尧偷偷摸一把汗,心说这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传的啊,既要点明陛下的意思,又要成功把姜医女请过去,他毕生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上面了。
“那走吧!”张尧给姜肆引路。
姜肆拉着阿回,转头吩咐闻杏:“你跟疏柳先去新宅子,我出宫便回去。”然后转身跟张尧点点头,牵着阿回一大一小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走了,从始至终没分给霍岐半分眼色。
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霍岐。
霍岐阴沉的脸已经不能用绿来形容。
那就是青青草原糊他脸上了!
这、这……
宾客们彻底傻眼了。
以为姜娘子足够硬气,敢跟霍岐一刀两断,是个当之无愧的奇女子也!
结果原来人家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陛下当着霍将军的面,就这样把人都接走了,偏就霍将军还不能怎么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谁叫那人是皇帝呢?
姜肆不知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如此跌宕起伏,只是觉得经此一事,她心胸已比之前开阔许多,再也没有郁结的阴霾,马车里,她拉着阿回的小手,眼中含笑,温柔道:“闻杏姐姐帮咱们买了一座大宅子,虽然不如将军府,但阿娘也能与你安身立命了,开心不开心?”
阿回看着姜肆,眸中却有些担忧,落在姜肆眼中,像是对前路的迷茫和不安。
“怎么了,你不开心?”姜肆心里咯噔一下,害怕阿回又反悔了,不想离开他父亲了,话锋一转,“如果你想你爹爹,阿娘可以带你去见他,反正我们就住在京城里呀。”
眼下知道陛下对她并没那个意思,姜肆狡兔三窟的计划也暂时搁置,打算先把陛下的病医治好再做打算。
阿回听了她的话赶紧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星空一样璀璨夺目,说的话也是贴心窝一般的暖:“阿回不想爹爹,爹爹对阿娘不好,阿回就不喜欢他,阿娘天下第一最好。”
姜肆一听,心里那点儿顾虑终于消散了,她抱着阿回使劲蹭了蹭,眼角却有些湿润,在阿回艰难地说“阿娘我呼吸不了”的时候,她松开他,捧着他的脸笑:“阿回,你的嘴怎么这么甜?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阿回把脸从姜肆手中抢救出来。
“没有人教过我……”眼神一挪,看向旁边,好像还挺不好意思的。
到了宫城前,姜肆下了马车,跟着张尧往后宫含英殿的方向走,路上有些远,她便趁这时间跟张尧搭话。
“张公公,陛下今日头痛症发作得很严重吗?”
张尧一顿,表情僵了僵,道:“奴婢也说不准,姜医女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肆也不难为他了,到了含英殿,她领着阿回进去,阿回是第一次来这里,忍不住仰起头看,姜肆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刻按住阿回的小脑袋瓜,提醒他注意礼数,然后对阶上之人拜了拜:“民女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