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挡道呀。
让让。
借过。
于是,在大爷大妈的持续冲击下,老九亲眼见那位像螃蟹似的挪一下,又挪一下,最后成背贴楼道口的门框站了。
饶是这样,还是有位彪悍的大爷身抗辆儿童自行车,嘴里喊不好意思借过,在楼梯拐弯处一个转身,肩膀后头的车轮蹭那位羽绒服上了。
对衣服品牌他没印象,但能穿在远商的公子身上穿的铁定是大跌眼镜的价位。楼道口那位似乎脸上落了霜,嫌弃地瞥了眼身上脏不拉叽的车轮印子。
老九心善,上前递去张纸巾,擦擦吧。
不用。对方没接。
你是谁?又是她哪个弟弟?甚至语气森冷地追问。
原来对方压根没记住他,怪不得一副敌对的神态,有可能某个称孟朝茉为姐姐的人令他误会过,说起来他也叫老板为朝茉姐。
老九心里汗颜,我是朝茉姐的助理。
商俞竭力抓住记忆的尾巴,终于勉强回想起,孟朝茉和他说过换助理的事情。对方的称呼让他眉间冷霜又浓了分,按捺不满问:你去她家做什么?
我的工作,接她。具体什么事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到楼下等就行了。
老九本意是在楼下等待的,但是给孟朝茉的消息没得到回音,所以上来一趟。然而这位的语气实在太不友善,就算长得美也不能这样胡来。他忍耐度有限,懒得再好声好气解释,不经意说:
我只是助理,又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让进。
此话一出,眼刀子的冷厉刷刷刮向他。
你最好只是个助理。旁边这位的话仿佛暴风雨前阴沉的积云,冷意贯耳,或许还有威胁。
老九先前不懂眼前这位对于自家老板到底是何种心思,只知道朝茉姐万事以他为先,要是他在南舟市家里,朝茉姐肯定得放下厂里的事待家里。可以说那两年厂里的生意一直是平平淡淡的,不至于倒闭,但绝算不上红火。
但现在,他算明白了,不管因为什么离婚,这位对朝茉姐是仍存有心思的,而且在他没放下之前,不允许旁人觊觎分毫。
要是不呢?老九紧贴话尾反问。
没料到这句满是挑衅意味话落地,对方反而不再是森冷的脸色,眉尾听了什么笑话般一掀,懒懒垂着眼,视线漫不经心,鼻腔里极轻的一声冷哼,嘴唇微微有了开口的趋势。
老九可以猜到,他要说的话肯定不乏讥诮。
但对方嘴唇复又阖紧,把话憋了回去,眼神朝长廊看去。
开门声响,整理妥当的孟朝茉脸上有热气尚存的红润,给本就可爱的脸蛋平添几分朝气,简约驼色长款大衣又给她一种与她脸蛋不符的成熟气质,拂手往后一拨微湿的发梢,正走来。
不约而同的,楼道两人都选择闭麦。
擦身而过的瞬间,商俞扭头视线追随开口叫住:
我们谈谈。
孟朝茉本想说不,但碍于他帮了孟赴约实习的事情,总不能一再驳对方面子。还有个她不得不承认的原因,她无法忽略商俞身上玫瑰落尘似的脏印子,以及他淡红的眼尾。
于是两人坐在车内,车里开了暖气,他脱掉的外套丢进了楼下垃圾桶,现在短袖下两条纤白的胳膊因冷而竖起细小汗毛,光线透进来十分明显。
他的洁癖发作并不分任何时候。
能忍到上车前脱下御寒的羽绒服已经是极限了。
谈什么?孟朝茉坐妥后问。
视线从那两条胳膊滑到他眼睛里。
色彩由冷白到微红。
朝朝,那抹微红闪动,送实习报告不过是我自我安慰的借口,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她沉默片刻,我看出来了。
倨傲使然,他必须寻到个由头才会来这里。
朝朝姐姐,那你呢。
我们离婚前我的的想法已经说清了。
孟朝茉是这样干脆的性格,就算心里想过一万次回头,她的眼睛也是在往前看,脚步是在往前走,所做的决定不会更改。
你后悔签字了?她问的直白。
他眼底的微红僵了一瞬,没接话。
后悔吗?其实婚姻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张纸,这张纸的分量不足以把她留在临江君园、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对他的重要性就显得更弱。
最后,他摇了摇头。
要说后悔,倒是在汀绮会所说的那几句话,时常回响在他耳际,他甚至会脑补孟朝茉在门外听到是怎样的反应,回家后又做了什么。紧接着莫大的悔意漫天而来几乎将他的心脏袭卷。
不止一次想,要是没说那番话是不是孟朝茉就不会心冷回清荷镇?
这才是后悔。
嗯,这样最好,我先去店里了。
她伸手开车门。
商俞的泪珠忽然崩塌,滚落,说不尽的凄惨清冷,他揽臂拥住她填进自己怀里,眼泪顺着腮颊下颌淌进她的颈窝,是热的。
朝朝
你别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会丢下他,不会把他关在门外,更不会说几句话就要走。他离了她,倒也在正常生活工作,但成了台正常运作的机器,比婚前独身一人还要觉得无趣乏味,清静下来甚至能数清时间是怎么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