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这位就是箜市走出去的创业家闻隐,赖秀秀双眼发直,尤其是听到林图亲切喊他幺儿,更是一副看金龟婿的眼神。一边暗啐她女儿林小茹没时运,偏偏今天就去了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校友聚会。
爸,别光站着和你学生叙旧哪,坐着,来,闻先生坐这儿吧,我女儿待会儿过来,你们这辈人有共同话题。赖秀秀热络不已,也想喊他幺儿,但忌惮对方的气场,不敢过度自来熟。
实则闻隐分明比她女儿大了个辈分,被她硬生生降成同辈。
不料,闻隐谢过她的好意,说:我先去和朝茉打招呼。随后向林图和赖秀秀点头欠身离开。
林图在后边看得一脸欣慰,赖秀秀双眼烧出火,朝林图质问:爸,他俩怎么认识的?
林图不知道孟朝茉和闻隐先前有渊源,只以为是自己从中撮合才熟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我怎么知道,俩人都是做生意的,说不定就认识了。哎呦!老王,你来啦。
随即遁走和老王寒暄。
闻隐能抽空来,在孟朝茉的意料外。
两人碰杯,娴熟到仿佛认识很长时间。
尽管先前不乏入座邀请,闻隐还是问她:我坐哪儿合适?
一共十五桌,分好友和亲戚。
她目光要落在朋友席,被使眼色招手的赖秀秀先吸引注意力,于是说:咳坐我外公那桌吧,我舅妈很想认识你。
闻隐眉尾轻抬。
心说她还真一点不藏私。
真正说出口的是:你旁边也有空位。
意指刚刚她起身的位置,旁边是空的。孟朝茉一家是和另一家亲戚拼成一桌的,还余下个空位。闻隐不属于亲戚类,不该坐这,怪就怪自己刚才先提让他坐林图那桌,现在反口说不也没理由。
况且她意识到对方不情愿去舅妈那,那你坐我旁边。
然而算起来,闻隐半个钟头也没坐到。
席间接个电话便得回公司。
邓竹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孟朝茉在门口送客,见到邓竹,诧异一闪而过,又看只有他一人,于是重归四平八稳的心态。
邓竹把紫砂壶和画交到她手里,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
完成任务般钻回车里。
后座传来询问:她怎么说?
邓竹如实回复:让我向你代转谢意。
商俞近两天来高强度工作积累的疲倦一扫而空,但柔削的脸还是没什么血色,以至于唇角惬意的笑,稍显阴恻。
接着沉默,在等下文。
还有,让以后别再送她家人礼物了。邓竹抬眼看后视镜,犹豫接下的该不该转述。
商俞唇畔的笑凝滞。
邓竹沉凝片刻,豁了出去。
孟朝茉看眼他提的袋子,竟能开得起玩笑。
结婚一年半,家庭聚餐,他吩咐你给我家人送的礼物都能堆满一房间了。怎么离婚了还让你来送,既然他还在车里等你,我就代外公收下好让你完成工作,替我谢谢他,以后别再送了,否则于我于他都不便于过上新生活。
没带喘气停顿,邓竹原原本本一字不落交待。
老板!
邓竹解开安全带,奔到后座商俞身边。
商俞捂住胃部,如同被抡了重拳,整个身子往下弓,墨眉凝蹙,脸色刷白,另只手撑在前椅靠背上,铺天盖地的痛感钻进骨头缝里,泛出阵阵冷意。
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饮酒过多,胃病犯了。
中央扶手箱里有他的胃药。
邓竹倒出两粒,拧开瓶水,助理多年一下就觉得水温太冰,转念欲塞自己大衣里暖暖,但商俞的状况显然不允许,现在倒进改装后的车载加温杯里也来不及。于是放轻声音:水有点凉。
话没说完,商俞捻药入嘴,生咽进了胃里。
邓竹手心已经空了。
对方药苦也毫无反应。
照以前来说,商俞有时嫌药苦难吃,宁愿忍着胃痛,硬捱过去,这次大概是痛得太过厉害。
邓竹把座椅调低放平,让商俞好躺着。
遮阳帘升起,车内环境暗下来。
隔断玻璃也调成非透明。
做完才询问道:去医院吗?
商俞唇角轻抿摇头。
那么就是照常回南舟临江君园,他去前面开车。
商俞却抓了他衣服,执拗问:她怎么知道我在车里?
这个邓竹没提过,也纳闷,大概是孟小姐比较了解你。
商俞眼底熄灭,划过丝脆弱,新生活
他回想起那个类似安排她相亲的电话,她有男朋友了吗?
邓竹摇头,怕商俞误解自己的意思,随即补充:当时孟小姐身边没别人,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但一小时内可以查清。
商俞松开他衣服,脸转向另侧,算了,她相亲,多半是有。
说着说着哽咽。
窗外箜市的街景飞逝。
隔断玻璃抵挡了微弱的哭音。
他擦干泪,摁下手边通话键,让邓竹掉头开回去。当车停在十五号餐厅门口,商俞随之下车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