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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这酒的问题?喝了让人伤心?”
陆满庭去了慈宁宫。
月色华华,初春的夜不似晚冬的寒。晚风拂面,虽还是冷,却不再刺骨;蜿蜒廊下种着的玉檀花,少了白雪的堆积,多了几分俏丽的绿。
陆满庭先去了后方的汤池,沐浴焚香,确定身上没有任何的酒味,才着一件银色的里衣,松松垮垮系了腰带,裹上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毡,入了内殿。
内殿的屏风外头,侍女洋桃和清秋守在朱红色的月门外,瞧着皇上过来,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半个时辰前就睡下了。晚膳用了半碗小米粥、两块山药和小半碗乌鸡汤;临睡之前,吃了点甜食。”
陆满庭如山的剑眉微蹙,却什么也没说,挥了挥衣袖,示意二人下去。
厚重的铜门被合上。
陆满庭放缓脚步,行至苏吟儿跟前。
黄花梨拔步床上,一道曼妙的身姿隐在绣着牡丹花的云锦被下。她侧身朝里,娇小的身子只睡了大床很小的一方地,空出来的部分似是不经意间为他留的。
她无暇的藕臂斜搭在云锦被上,露出一截皓白的纤细手腕,在昏暗的夜明珠蓝光下,泛着莹润的白。
内殿烧着暖和的地龙。
知她怕冷,红罗炭没日没夜地燃着,整个内殿暖烘烘的,便是赤脚踩在地毯上,也不觉得冰。
他俯身将她的手臂放进云锦被里,仔细地掖好四周的被角,只余一个桃颊粉粉的小脑袋,却也没急着拥她入眠,而是掰过她的小脸,深情地啄了啄。
他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了白净的手腕,将鲜血汩汩的手腕送到她的唇畔。美人儿立即张唇,寻着本能汲取。
那张白的过盛的娇颜,慢慢有了诱人的润色。
“莫急,多喝些。吟儿现在是两个人。”
他指腹按压他伤口的上端,用了些力道,让苏吟儿能喝到更多的血,直到她无意识地侧头,他才松开她。
柔软的唇儿殷红,诱得他伸手揉了揉,将她唇侧的血渍悉数卷入口中。
他放下里衣,手腕上的伤口层层叠叠,有旧的、有新添的,无一处完整的地方。不能共i修i欢喜,没了女身的滋养,伤口愈合得相对慢了。
他全然不在意,拉了把太师椅坐下,坐在床榻边上,就着昏暗的烛火,翻起了医书。
医书是白日里命风离寻来的,全是有关孕产妇的。
吟儿身子特殊,容不得半分马虎。
医书里有些艰涩的词汇,遇上不明白的地方,陆满庭用笔圈起来,再对着另一本翻看。一开始的时候看得慢,一盏茶的功夫才翻了两三页。
他看一会儿医书,再看一会儿床榻上的美人儿,醉美的唇侧不自觉上扬,勾起绝美的弧度,直到夜深,他才熄了烛火,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从背后环住苏吟儿。
许是他身上冰凉,怀里的娇小美人儿不断往里侧挤,想逃离他的怀抱。他不理,捉着她牢牢锁在怀中,头亲密地枕在她的耳畔。
余光中,她后背的鞭痕美得过盛。他着迷地吻上那些泛红的鞭痕,滚烫的眸子里是压不住的热切和欲。
他自嘲,笑得很是回味。
“吟儿当真是勾人的妖精。”
他闭上沸腾着火焰的眼睛,大掌覆上她的小腹,那儿,有他和她的孩子,一个跳跃的小生命。
他喃喃低语,音色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吟儿,这般与你一世,挺好。”
计划
许是有了盼头, 苏吟儿秋水般的眸子不再晦暗,说话有力气了、爱笑了、也不挑食了。
往常她食量小,每顿吃不下半碗饭, 现在也能勉强喝些滋补的汤药。
日子稍长些, 她不盈一握的腰间竟也长起了肉,纤瘦的粉颊圆润了, 水灵灵的,美得让人心颤。
也不知陆哥哥给她喂的什么东西, 她不过呕吐了两三回, 之后再无孕中女子泛酸、厌食的毛病。
这日上午,金辉遍洒。
春日的阳光晕着暖意, 拂过红墙黄瓦的粉色樱花。
樱花漫漫, 簇在褐色的枝头上,层层花瓣间缀着黄色的花蕊, 偶有踩酿的蜜蜂落在上头,被风一吹,花红润了满地。
苏吟儿懒懒地倚在樱花树下晒太阳, 手中拽着一截白色的长绳。
陆哥哥给她做了蜻蜓纸鸢,飞得高、飞得远,飞到了华英殿的宫墙外, 不知落在哪位妃嫔的院子里。
苏吟儿也不找,葱葱玉指夹了颗酸橘子,悠闲地喂进樱桃小嘴里。
华英殿的樱花开得正盛,是整个皇宫春日里景致最美的地方。
陆哥哥并不限制她的自由,但凡是皇宫里她想去的地方, 他都不拦着, 只是叮嘱她仔细些, 莫要摔着、冻着、染了风寒,同时加派了好些御林军守着。
他总说,孕妇多走动些,生产的时候许更容易。
苏吟儿缓
', ' ')('缓抬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小宫女,暗自记下华英殿的位置、距离宫门到底有多远。
一道红色的曼妙身影徐徐而来,行至华英殿的大殿门口时,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女子在殿外俯身行礼。
“罪人潇氏无意捡到皇后娘娘的纸鸢,担心皇后娘娘着急,特意送来。”
苏吟儿没有回头,听声音就晓得是谁。
潇淑妃是前朝皇帝的妃子,在这宫中已是无名无份,只能自称姓氏。故人相见,不过一月有余,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潇淑妃垂首跪在地上,手里托着翅膀折坏了的蜻蜓纸鸢。
苏吟儿接过纸鸢,不甚寻常的重量让她错愕了一瞬。纸鸢坏了的翅膀下,隐隐露出一截册子的边角,毛乎乎的,泛着陈年的旧色,应是年头不小。
苏吟儿扶起潇淑妃。
“多谢了。许久不见,同本宫说说话吧。”
苏吟儿屏退了随行的小宫女,挽着潇淑妃往僻静的樱花林里走,不远,恰能让小宫女瞧见她,又不至于听见她和潇淑妃说什么。
苏吟儿拿起泛黄的册子。
这是一本多年前的宫中御医记录的病情。
被反复翻阅过的地方有着明显的折痕,苏吟儿很容易找到了。那是苏蛮受伤之后,久治不好,请宫中御医诊治留下的记录。
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苏蛮“已无男子之风、实为遗憾”,那一年是庚几年。
前朝皇帝的庚几年,苏蛮恰是十六岁。
苏吟儿水润的眸底没有半分的涟漪。
她轻飘飘地合上旧册子,不甚在意地看向潇淑妃,声音冷冷的。
“你这是何意?”
潇淑妃愣了愣,诧异地盯着苏吟儿瞧,似没想到苏吟儿的反应如此平静。她顿了顿,犹豫道。
“皇后娘娘对苏副将的事情,就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苏吟儿的声音轻飘飘的,“苏蛮不是本宫的生父,本宫早已晓得。”
潇淑妃震住了。
她想过苏吟儿拒绝她的无数种可能,毕竟现在苏吟儿是六宫之主,又怀了龙种,正是得宠骄纵的时候,有用不尽的法子收拾她。
她能成功的希望委实渺茫得很。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苏吟儿竟是个通透的。
既然都这样了,也没必要绕圈子。
潇淑妃:“皇后娘娘好雅兴,明晓得皇上骗了您多年,也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苏吟儿嗤笑,不恼,从袖子里慢腾腾地拿出一块褐色的令牌,令牌上写了个“陈”字。
“这是本宫于初三那日,在桃花庵后山的小竹林里捡到的。你可识得是哪位郎君的?”
潇淑妃狠狠一怔,惊恐地瞪着苏吟儿手中的令牌,捂着颤抖的双唇,许久说不出话。那是她情郎的令牌,便是弄得脏兮兮的,她也能认得。
可她是来有所谋的,怎料反被苏吟儿将了一局。
苏吟儿笑着,轻晃手中的令牌。
“素闻守城门的陈护卫大方至极,常常请同僚在桂香楼饮酒。他家境并不富裕,每月的俸银少得可怜,何来的钱财潇洒玩乐?他夜夜留宿你玉华宫,却不急着给你一个名分,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话可谓说到了潇淑妃的痛楚。
但凡她还能有一丁点旁的去处,也不至于百般哀求一个不能扛事的男人。
潇淑妃气极,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发火,抖着腮帮子问苏吟儿。
“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吟儿浅浅一笑,桃腮蹙着春天般的浓艳。
“你我同是可怜人,何苦为难彼此?不若做个交易。”
金色的阳光穿过粉色的樱花,斑驳的光影洒在苏吟儿粉嫩的脸颊上。
那双水泠泠的美目,娇媚地流转,却已不再怯怯,恍然中多了几分坚韧和倔强的力量,像是历经冬雪破壳而出的种子,“砰”地一声,在春雷的滋养下,长出绿色的藤蔓,开出绚烂的花儿。
潇淑妃不由看得痴了,诺诺道:“什么交易?”
苏吟儿不回答,笑着指了指折了翅膀的纸鸢。
“你以为你能轻易见得着本宫?”
潇淑妃往后退了一步,思索片刻后终是明白苏吟儿话中的深意。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已不再是刚入宫那会,不染是非的小可怜了。
潇淑妃握住苏吟儿的手:“但凭娘娘差遣!”
送走潇淑妃,苏吟儿长长吁一口气。她坐在樱花树下的软塌上,小手儿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
初春的天寒得很,穿得厚,她身子纤薄,不似寻常孕妇那般臃肿。但她知道,那儿,有一个小生命正在雀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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