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七娘和十二娘也道:“快回去吧。”
钟荟一回头,不知何时卫家众人都到了,满院子的人,卫老太爷、卫珏的阿耶阿娘,二房、四房、三房......怎么不见卫十一郎呢?她有些纳闷,他阿耶阿娘和阿兄阿姊都在,她正要开口问,又听卫珏道:“小十一,你好好的。”
那声音里的惆怅如有实质地堵在她胸中,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一声鹤唳划破长空,再睁眼时已回到了邙山的庄园中,正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天光已经大亮了。
“小娘子,谢天谢地您总算是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吕嬷嬷抚着胸口道,“想吃些什么?奴婢去给您弄!”
钟荟怔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心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个念头盘踞着:出事了。
***
姜家守夜的阍人子时不到便在门房里打起瞌睡来,最早发觉外头有异的反倒是蒲桃。
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晚上便常常要起夜。这夜子时,她照例憋醒了,扬声唤醒睡在床边榻上的阿鹃,这小婢子是她有孕后姜大郎现从外边采买的,没从公中走,也没受过什么调。教,服侍起人来十分凑合。
蒲桃基本上自力更生地套上外衣和裙子,披上棉披风,由阿鹃搀扶着出了院子,南丙院与相邻的南乙院共用一个侧房,每次都得走长长一段路。阿鹃借着夜色掩护把白眼翻到了天上,这位半仆不主的忒把自己当个人物,还不肯在木桶上凑合,嫌摆在屋里熏人。
出完恭回来,两人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外面锵锵的金戈声和厮杀声,大约隔了几条街,听得并不十分真切。蒲桃立在当地仔细听了一会儿,似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
她当机立断对阿鹃道:“快去喊郎君起来!”
阿鹃推脱:“郎君在陈娘子房里,娘子干脆要了奴婢的命算了。”
蒲桃“啪”地甩了她一个耳光:“不去我现下就要了你的命!”说着抱着肚子急急回院子里去了。
不一时哈欠连天的姜大郎来了,他睡眼惺忪,外间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没往心里去,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蒲桃拽着他的袖子三言两语一说,他顿时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
蒲桃知他向来没什么主意,本来就没指望他什么,一边思索一边道:“大半夜的城里杀起来,多半是宫里出了变故。郎君您先命管事将家丁护院都叫起来,每个门外都派人守着,看着不像是冲咱们家来的,可也得防着有人浑水摸鱼;往每个院里派护卫人手肯定不够,让夫人、小娘子和小郎君们都去老太太院里,院门外再加一重守卫;再一个万一有贼人趁机摸进来,多半是求财,须嘱咐家人,切不可贪恋金银财帛。”
“要不要备车?”姜大郎道,“看情形不对还能往外逃。”
蒲桃沉吟片刻道:“备几辆马车也成,然而城门、宫门多半都闭上了,出去也只能像没头苍蝇似地乱窜,还未必有府中安全。”
姜大郎连连点头,此时还不忘诉诉钟情款曲:“我姜景仁得了你真可谓夫复何求。”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个有的没的!”蒲桃柳眉一拧,“快去!”
姜景仁毕竟也是在朝为官的人,有了蒲桃这根主心骨,将那些事项一一分派下去,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便去了老太太院里。
阖家老小连同姜大郎那些莺莺燕燕全都焦急不安地守在堂屋里,孩子们大多不明所以,睡眼朦胧地依偎在各自母亲怀里。
姜大郎一跨进屋里,那些个后房女子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着“郎君”,这个扯着他袖子问“如何是好”,那个扒拉他腰带道“妾好生害怕”,惟独蒲桃安安静静垂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手里紧紧攒着根削尖的竹竿。
姜大郎应接不暇,坐在一旁的曾氏见不得这情形,气不打一处来,往案头上一拍:“都给我退下去,成什么话!谁再吭一声滚回自己院子里去!”
主母发了话,没人敢再吱声了,曾氏这才抚了抚膝头裙裾上的褶皱,站起身走到夫婿跟前。
姜大郎讪讪地道:“阿娘呢?”
曾氏道:“婆母在房里,老人家年纪大,又是大病初愈,我叫下人替她更了衣,现下合衣躺着。大娘、三娘和八郎也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