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说秦国的霍小侯爷逼宫时捋走了一个小妖女,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留在荆地辅佐世子殿下,为他戍守疆域,建功立业,一心只想着同她游逍遥快活,长相厮守,只怕年纪轻轻就要断送光明前程。荀元也前后来过好几回,好话坏话说尽,摆出十几年的兄弟情,也架不住他一意孤行。
坊间对此众说纷纭,只是不论秦军还是楚人,提起那个名叫小狸的姑娘时却格外的统一,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只有世子殿下十分看好这一对世俗所不论的鸳鸯,眼见着流言甚嚣尘上,便大手一挥,说是念着小侯爷多年不曾还乡,此次立下伐楚大功,特许他休沐返秦,与家人团聚。
如此一罚一贬,一赏一辞,花了颇多心思,顾野才算把霍星流这根扎在心里多年的刺拔去了。
霍星流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并非因一点私德有亏便可抹煞,临行前他到底为了周全颜面,仍为他复名,赏赐珠宝绸缎无数,送他风风光光的出城。
启程时天还没亮,灯笼里的烛光被风吹得很微弱,辨物都很困难,顾野一身珠光宝气,穿着蹙金满绣的蟒纹玄袍,做足了君主的气派,与臣下依依不舍,滔滔不绝说着场面话,光鲜浮夸的像只流萤。
倒是霍星流紫衣翩翩,落拓清举,即便颔首低眉,也掩不去眉眼间的风采,那是一种即便低微进尘埃里都会耀眼的少年意气。那时梁鸢坐在马车里看着他的身影,心里就在想:原来世上真有“判若云泥”这么一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西行了数日,在途径的一座小镇暂做休整。黄昏后出发,亲信仆从们一切如常,护送着空空如也的马车继续赶往前往秦地。
是夜,月光皎皎,凉风如水。
头顶着一勾银月,夜色在奔驰中变成了翻滚而来的波浪,周围的景色伴着踏踏马蹄不断倒退。梁鸢被罩在宽大的氅衣中,一只手紧紧掖住她的腰,她紧贴着霍星流的胸膛,耳畔边是有力鲜活的心跳,呼吸间是淡淡的麝兰香,时间一长,仰头又看见星光万丈下的那张清俊的侧脸,忍不住开始恍惚。
小手勾着他氅衣领下的一把流苏,“霍星流……”
“嗯?这会子没处可歇,等天亮了找家城镇再休息吧。”
她摇头说不累,心情很好的抱住了他,“若是照着那些人所说,我们这便是淫奔了吧?”
霍星流跟着笑了一声,“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怎么,怕羞了?”
“恰恰相反。只是觉得世人对女子未免太苛刻。淫奔,谓男淫而女奔之也。你听听,多可笑!女人只是外出奔走,便要与淫邪的男人同罪了。在丹阳时也是,明明是咱们一起,可所有人都在骂我,秦人怕我蛊惑你也罢了,楚人也要说我放荡轻薄,离经叛道——自己都是丧家犬了,还要女子守这个德那个戒,简直有病!嗳,等哪一日我复国了,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们向我叁跪九叩,好好谢罪。”
“复国可不是一朝一夕,亦或是燕天子一句便可达成的。其实,比起那个空架子皇帝,你不觉得你正抱着的这个人更值得依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