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慈眼神躲闪了下,旋即又直视他的眼,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味道也不错,我尝过了。再说父皇当年都吃了,你怎的就不能吃了?”
戚北落狐疑地瞧了眼粥面,黑黝黝的汤面忽地冒了两个泡,他立即摇头如拨浪鼓。
四面安静下来,顾慈不说话,就这么望着他,红艳艳的小嘴噘成一朵牵牛花,眉梢眼角失了轻俏,慢慢耷拉枯萎,清润的眼眸泛起朦胧水色,轻盈如一层薄纱,不知不觉就将他包裹进去。
到底是躲不过啊......
戚北落喟然长叹,揉了揉额角,接过碗,心里还有些犹豫。
几日前小姑娘听到太医说的那句“不利生养”时的神情,又跃然脑海间,搅得他心头钝钝抽疼。
实在不忍再叫她失望,他举起勺子,硬着头皮大口吃起来,起初还能嚼两下,到最后干脆连嚼都不嚼,直接改生吞。
最后一口羊肾肉入口,他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捂嘴,一手搁在桌上紧攥成拳。
“可以了吧?”
顾慈看着空碗,喜不自胜,屁颠屁颠跑到他旁边,讨好似的帮他捏肩捶背。
红酥手柔柔抚去疲惫,戚北落缓过神来,掀开半幅眼皮瞧她。
小姑娘欢喜的模样像一颗糖,沁甜他的心,方才那点苦难当即被抛诸脑后。
温饱思那啥,适才被浇灭的热潮又如雨后春笋“蹬蹬”冒头。
他攥了攥手,缓缓伸向她柳腰,“慈儿,我们......”
掌心忽然一满,他低头一瞧,赫然又是一碗黑黢黢的东西!
“母后说了,方才那碗粥只是开胃菜,接下来这几样才是重头戏。”
顾慈笑眯眯地揭开面前碗盖。
戚北落咽了下喉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猛地倒吸口冷气。
红木圆桌上整整齐齐一排汤水,鹿肾汤、猪腰子......大碗小碗,应有尽有。
浓烈的异味扑鼻而来,戚北落身不由己地拼命往后缩脖子,苦笑了下,“慈、慈儿,这些都要我一个人吃?”
顾慈直视他的眼,真诚地点了下头。
戚北落捂着肚子,胃里好似在大闹天宫,唇角抿得笔直,“慈儿,你方才不是说,你也要补吗?怎的就光我一个人吃?”
顾慈点头,指了下桌子对面,“对呀,我也要补,那些都是我的。”
戚北落转目看去,眉梢冷不丁一抽。
红木桌上以缠枝花青瓷瓶为界,分开两边。倘若说他这边是洪水猛兽,那她那边就是花团锦簇。
玉盘盛珍馐,俱是拿黑豆、莲子等物做成的小食,每碟都精致如画,拼在一块,还凑出了四季风景。
“慈儿,你这也......”
“怎么了吗?”顾慈偏歪脑袋,柳眉微蹙,两道清丽丽的目光脉脉投向他。
戚北落喉结翕动,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回去。
“没怎么,挺好的。”
“那赶紧趁热吃吧,凉了可伤胃。”
顾慈笑盈盈递上筷箸。
戚北落摸了摸已经元气大伤的胃,挣扎许久,终还是败给她饱含期待的目光。
满满一桌肾肉,他也不知是怎么咽下去,最后一口下腹,他仰靠在椅背,忙捶拍胸膛,长长松口气,仿佛去了半条命。
腹内似比刚才闹腾得还要厉害,他眉心微蹙,欲起身去净房,眼前忽然一花,伴随袅袅幽香,一团温软轻飘飘入怀,随他一道坐回椅上。
带起的暗风,撩动莲花烛台上灯火摇曳,光晕缩小,只堪堪圈出这方寸之地,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戚北落脑袋空白了一瞬,背脊绷得笔直,艰涩地吞咽了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慈儿,你......”
一根玉指突然抵住他唇瓣,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话语都堵回他嘴里。
戚北落浑身发软,恍惚生起一种窒息感,垂眸。
朦胧光斓中,她玉指纤纤宛如青葱染豆蔻。
戚北落越发口干舌燥,下意识抿了抿唇瓣,可她却狡猾地溜走,他只尝到唇边留下的些许女儿香。
只一点残香,就成功拨乱他心曲。屋子里的地龙,似乎也比刚才更燥热一分。
灼热的气息透过层叠的衣料,扑面而来,顾慈瑟缩起脖子,面颊控制不住飞满红霞。
早间她去长华宫请安时,岑清秋特特将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她一人说话,讲了许多闺中密术,听得她面红耳赤,心跳隆隆。
要她学会去勾引男人?
两辈子加一块,她都没考虑过这些事。且她打小熟读经史子集,心里那道坎就更难跨越。
可,孩子......
顾慈心神一荡,眼前似出现一个同她和戚北落模样相仿的孩子,正眉眼弯弯地朝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