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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互演手册 第6节(1 / 2)

<h1>东宫互演手册 第6节</h1>

沈澈摸向身前的白棋子,捻了一枚出来,在指间摩挲了几下,“许多年没看过你下棋了,手谈一局?”

衔池点点头——下棋总比被他引着说话来得好,多说多错。

她最初会下棋,还是因为沈澈。他俩在江南那两年,沈澈身子还弱得很,不能天天溜出去,在书房又没什么好玩的,他就教她下棋,一下就是一天。

棋下到一半,沈澈一边落子,一边同她道:“本打算这段日子陪你在京中逛一逛,也好熟悉熟悉,但你受了伤,近些日子还是不要走动得好。”

衔池话中带了两分恹恹,似是遗憾,“好不容易才来一趟......”

沈澈落子几乎不假思索,咳了几声,“无妨,你想逛的话,往后机会还多。这段日子,我会常来看你,给你带些京中时兴的东西,吃的玩的,再同你多讲一讲,也当是熟悉京中了,好不好?”

衔池手中黑子一顿,继而如常落定,“好。”

只有她对京中足够熟,被送去后才能不露马脚。她本以为自己不能走动,这些事便会搁置下来,如今显然并没奏效。但好在,她只要一日不能跳舞,便一日不会进东宫。

同沈澈在一起,她心神不宁的,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沈澈抬眼看向她,似是随口说起,“你下棋的路数,同小时候不一样了。”

她的棋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与他一脉相承,着眼于大局,杀伐果决。可如今,她的棋局中似乎有了些别的东西,看似毫无章法却处处留着三分余地——若是再纯熟精湛一些,留的这三分兴许能起死回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可她还是稚嫩了些,撑不起这步步的处心积虑,于是溃不成军。

衔池怔了怔,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曾在东宫跟人对弈过不少回。

她笑了笑,不动声色道:“那时候年幼,下着玩罢了,哪就能成路数。这些年自己琢磨了不少,只是下得仍不好。”

衔池边说边收拾棋子,沈澈搭了一把手,拣拾到中间时,她手伸得太快,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一触即收。

衔池没忍住皱了皱眉,沈澈倏地凑近,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手撑在放着棋盘的案几上,半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眼底,似是在探寻什么:“你怕我?”

衔池微微向后仰,捏着棋子的手紧张用力——明明没禁锢她,可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的目光困在了这方寸之间,逃脱不开。

她没有太多时间斟酌将要出口的话,索性直接道:“是。”

他语气依旧温柔,因而再有攻击性的动作也显得尤为宽和,“为什么?”

衔池仰着头看他,半真半假:“初来乍到,身份有别。”

沈澈垂眸,“长大了倒生分了。从前怎么,如今就怎么,你住在池家,但凡有半点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话说完,他便直起身。

他离得远些,衔池松了口气,轻轻应了一声。

刚好明月进来送新熬的药,沈澈看着她一脸苦不堪言地喝完,才出了池家。

第二日,便有人送了大包大包的蜜饯果子来。

往后半个月,衔池一直窝在房里,沈澈几乎日日都带着不同的东西来看她的喜好,比如她更喜欢的是城东那家胭脂铺的胭脂膏,更爱吃的是城北的梅花烙......

他一步步引着她,就借着这些小玩意儿,慢慢填补上她对京城的空白。

沈澈在池家待不久,在她这儿待得时间更长的,是池清萱。

池清萱原本是成日待在佛堂的,衔池来了后,池清萱怕她闷着,便时常拉着她讲京中的一些趣事。

衔池装着一点点对京中熟起来,但她心里清楚,池家和沈澈这么做,无非是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在京中生活过段日子。她身上生活的痕迹越真实,便越容易取信于人。

半个月过去,她的脚已经能下地稍稍走动的时候,宋弄影被接回了池家。

宋弄影早被病气掏空,一路上走走停停,愣是比衔池多走了半个月。

衔池站在宋弄影住的小院门前,听见里头沙哑的咳嗽声,闻到熟悉的药香时,飘忽了半个多月的心才像是终于找到了根。

明月替她打开门,“县主知道小姐思亲心切,郎中刚走便叫小姐过来了。”

许是近乡情怯,她站在大开着的门前,一时竟不敢抬脚迈过门槛。

细想起来,前世今生连起来,她竟不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娘了。

这一刻她明明想冲进去,确认娘还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可她却害怕。

她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即便是重生回到及笄这年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时,她都没怎么怕过。

来之前,池立诚语重心长地提醒过她,宋弄影身子太弱,早已经不得忧思,她只拣些开心的事儿说一说便罢了——至于不开心的,都可以同他讲,他为她作主。

他这话意有所指得明显,也正是因此,上辈子即便被送进了东宫,衔池也没跟她娘透露半个字——她伙同池家一同搪塞着宋弄影,让她以为自己是去了书院。

如今重来一次,她依然不敢叫娘为她操半分心。

她在门口迟疑着,里头躺在榻上的人不知怎的察觉出来,唤了她一声:“衔池?”

在衔池幼时的记忆里,娘的声音软和极了,像是初春时斜斜地织在河面上,伴着柳枝的细雨。直到她的病一日比一日重起来,咳破了嗓子。她声调依然柔和,可嗓音却沙哑难辨,再听不出往日的痕迹。

只一句“衔池”而已,她的眼泪却突然不受控地大滴大滴滚落——似乎从那日至今,一切因着眼下情形严峻而被她刻意抛在脑后的细密情绪,都在这一声呼唤里朝她扑上来。

她的恐惧,她的忧虑,她夜夜不得安眠的痛苦,在这一声里悉数化作了可以被平反的冤屈。

衔池抹掉眼泪抬步进去,抽了抽鼻子,佯装无事,只笑着唤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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