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轲浅浅的松了口气,把洛安歌放回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才披上外衣下了床。
他站在床边定定的看了洛安歌很久,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茶。
“对不起。”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慕轲说完这一句之后,走到墙角,掀开了小香炉的盖子,将温凉的茶水倒了进去。
燃着的熏香霎时间被浇灭了,橙红的火星一闪而灭,便只剩下一堆湿透的香灰。
屋里那种温雅的香气逐渐散去,秋夜凉润的空气从窗缝中渗入。这香薰本来是由沈青特制,用来辅助治病的,但是慕轲毫不犹豫的,将这熏香湮灭了。
洛安歌一直睡到第二天大天亮才慢慢的醒来,慕轲曾趁他睡着的时候用湿毛巾给他敷过眼睛,所以纵使半夜哭了那么一场,洛安歌早晨醒来时也未觉丝毫的不适。
他睁开眼,觉得还有些困顿,就往慕轲怀里挤了挤,想再睡一会儿。
慕轲却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醒了我们就起来,该吃早膳了。”
洛安歌不情愿的哼唧了两声,脑袋埋在慕轲怀里,“……要睡。”
慕轲沉默着久久没说话,洛安歌大概是也觉得奇怪,好奇的抬头去看他,摇了摇他的胳膊,“一起睡,和宵宵一起睡……”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小哈欠,生怕慕轲非要拽他起床。
慕轲忍俊不禁,抱着洛安歌又躺下了,把被他踢乱的被子拉上来盖好。
慕轲亲了亲他秀气的鼻梁,轻笑道:“昨晚睡得好吗?可做什么梦了?”
洛安歌迷迷糊糊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
慕轲舒了口气,揉着他软和的小脸,笑道:“忘了就忘了吧,挺好的。”
他顿了一下,又问:“沈先生每天给你施针,你喜欢吗?”
闻言,洛安歌眉头一皱,撅了撅嘴,“讨厌!疼!”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慕轲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们以后就不施针了好不好?你就乖乖的呆着,我只要有空就带你出去玩。”
洛安歌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巴不得呢,不用被那么长那么长的针扎,也不用喝药,不用每晚泡在气味奇怪的浴桶里,他觉得做梦都能笑醒。
洛安歌赶紧作保证,“好,宵宵乖乖的,不扎针了,也不要喝药。”
慕轲苦涩的笑了下,轻轻的抱了抱洛安歌。他低声道:“不是不想给你治,可万一你真的康复了,又要去寻死该怎么办呢?这一次侥幸活下来了,下一次呢?对不起宵宵,原谅我吧……”
他的声音非常低,洛安歌只能听清不连贯的几个字,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还是很开心的,不用每天被逼着扎针,吃药,沐浴,还能出去玩,小孩心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洛安歌迫不及待的拉着慕轲的手,眼睛发亮,“起床吧,出去玩,去玩。”
慕轲本来今天该去内阁的,不过看洛安歌这么一副兴高采烈期待满满的样子,心里也柔软了,把人拽过来狠狠地亲了几口,笑道:“行,今天先陪你玩。”
第一百零六章泥人
“殿下的意思是,不治了?”
慕轲坐在桌后,却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沉声道:“对,不治了。”
沈青讶然,当初那么费力的来找他请他治病,现在治到一半,又要半途而废?这是为何?
慕轲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您觉得洛公子这样神志不清,很好?”医者仁心,沈青打心底是想医治好洛安歌的,几乎不顾礼节的反驳了回去。
慕轲有些烦躁,语气也不耐了起来,“他自己说了,不想治了,只管依着他就好。”
沈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开口,“洛公子说不想治了?殿下也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他根本不明事理,当然不喜欢每天喝药,您根本就是在利用他茫然无知这一点,骗他说不治了!”
“你懂什么?”幕轲忽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猛的站起身,声严色厉,“你觉得我自私,是怕洛安歌恨我才不给他治疗吗?你以为我不想看见他健健康康神志清明的样子吗?!”
他缓了一口气,眸间带着浓郁的愁苦,化不开的浓雾,甚至声音都低了很多,“我不怕他恨我,我只是怕他清醒之后,又去寻死。杀一个人很容易,可要保全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太难了,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想再来第二次。”
沈青哑然,但骨子里医者的本能心怀让他据理力争,“但是洛公子的事情,不能由您一个人决定,您怎么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难道殿下打算就这样和他耗一辈子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沈青。”
幕轲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冷穆肃杀,甚至声音都冷漠了,沈青一怔,这才记起面前的人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一旦下定了决心,又有谁能撼动呢?
很危险,沈青几乎能察觉到屋里逐渐弥漫的杀意,最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恢复到了平时那种温和的样子,微微的拜了下,“我知道了,殿下,我暂时还会留在东宫,如果殿下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