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妃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显然刚诵完经。
平嬷嬷把人领来后就很有眼色地帮她们关上门。
婉贵妃这才看到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妇人,年岁很大了,估摸着和自家母亲相差无几。
“蔓娴啊。”老夫人叫着她的闺名,她介绍道:“这位是畲夫人,家里面世代从医的。”
“畲夫人。”婉贵妃冲那妇人点点头,心下也知道母亲是为何请她过来。
畲夫人早已把东西准备好,“娘娘把手给我。”
“好。”
老夫人紧紧地盯着婉贵妃递过去的那只手,心里还有些希冀。
许久之后,畲夫人收回手,她叹了一口气:“贵妃娘娘此次流产已是伤及根本,又因为前几天情绪波动较大,所以身子亏空得厉害,不调个三五年是好不了的。”
老夫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以后……还能不能再怀孕了?”
畲夫人摇摇头,“调理几年,能恢复之前的状态已经不错了,再怀孕啊是不可能的。”
原本只是听到宫里面传过来的消息,但是没有见到人,没有亲耳听到,老夫人始终是不愿意信的。
她良久都没有说话,连拨弄着佛珠都手都停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味道,让人无所适从。
“畲夫人,您先下去吧。”老夫人淡淡开口,她把手里的佛珠放在桌子上,表情不是很好。
“是。”畲夫人点头。
婉贵妃沉默地坐在一边,她看到了老夫人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那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透着精明与算计。
老夫人声音冰冷:“当初我怎么告诫你的,万事要小心。”
“可是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啊。”婉贵妃嘴里透着苦涩。
“当年诗云公主你不也是顺利生下来了吗?为何这一次你护不住?”老夫人语气不善,甚至有些怨怼。
婉贵妃身子一僵,张着嘴迟迟没有说话,只感觉心底发凉。
老夫人气不打一出来,一个不能生育的妃子,在后宫是没有出路的。她已经听说了,皇上又宠幸了番国送过来的舞女,连月华宫都很少去了。
当年她一心把婉贵妃送进宫为家族谋求利益,而婉贵妃也争气,一直是盛宠不衰,后来好不容易怀了孕,老夫人满心欢喜,结果却生出个公主出来。
这些年来平阳侯府在婉贵妃的关照下越来越强盛,但是嫡出的楚灏羽却是个没出息的,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婉贵妃。时隔五年,婉贵妃终于又怀孕了,还是个双生子,这让她怎能不高兴,如果这次能一举得男,他们平阳侯府将会更进一步,或许以后封个一等国公,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国舅爷都是他们家的。
可是现在,这个愿望破灭了。
前后的差距太大,老夫人不能接受。
“对不起。”婉贵妃眨了眨眼睛,把泪意憋了回去。面对生母的质问,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道歉来掩饰自己。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母亲也未曾苛待过她,而她也长成了母亲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全京城男子追捧的对象。
她也知道母亲对她寄予厚望,后来她也听了母亲的话进了皇宫服侍皇上,让自己的家族长盛不衰。
这么多年来,她一步一步按照自己母亲规划好的路线去走,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死局了。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要被家族放弃了,可是她却不能抱怨,因为在她面前的人是她最敬爱的母亲。
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揉了揉眉心,“这几个月你就好好休息吧。”
“是。”婉贵妃起身,恭敬地从自己母亲福了福身。
“下去吧。”
“是。”
老夫人看了一眼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平嬷嬷端着茶水进来,“老太太,别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呢。”老夫人满脸沟壑,岁月不曾照拂过她,她的头发花白了大半。
从楚玉容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后,老夫人就寄希望于自己的女儿,就凭楚灏羽那个不争气的,迟早会把这份家业给弄没,所以她不得不提前谋划。
“罢了。”老夫人轻呷了一口凉茶,“去叫大苏氏过来吧”。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平嬷嬷点点头,“老奴这就去。”
婉贵妃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香芜院。
兰草早就在那等候了,她见婉贵妃神情恍惚,心里一跳,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婉贵妃摇摇头。
兰草担忧地看着她,这几日才养好一些的身子,可不要再继续糟践了。
回到房间后,婉贵妃才开口:“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兰草迟疑了一下,“那奴婢就在外头,娘娘您有事就叫奴婢。”
“嗯。”婉贵妃勾了勾唇,有气无力道。
等兰草离开后,她才捂着脸无声地哭泣起来,因为怕兰草担心,所以她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里是她的娘家,按理说她回来后会感觉到温暖,但如今她只感觉到了陌生,特别陌生。压抑着的情绪让她近乎疯狂,要不是还有一丝信念支撑着她,恐怕她早就垮掉。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