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隔着花窗, 温然看向陆彦。
陆彦神情温润专注,他的一言一句仿佛都是肺腑之言,不曾有半分让人犹疑的可能。
他说是“一见倾心”, 便让人相信真是“一见倾心”,言语间的真诚与温柔让人信服, 让人心动。
温然深呼一口气, 才勉强安抚住胸腔里四处乱撞的小鹿,她稍显紧张地握住腰间的梨花玉佩,还是担心父亲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她目光太过明显,陆彦目光稍稍一移,他透过屏风的边缘, 与在花窗外的温然视线骤然相撞。
他神色不变, 目光却似更加柔和下来。
温然呼吸一滞,不知是紧张的, 还是被人发现偷看的羞窘, 她一个转身,背过身子躲离花窗。
前厅里的话语不歇。
温然没有离开很远, 她不敢再待在花窗那里, 静静站在长廊下等着消息。
温明妍不知在想什么, 也站在一旁等候。
她平日不管是讽刺还是好言好语, 总是要多说上几句话, 如今却是沉默得很,垂眸不看温然。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花厅里温秉丞和秦氏起身去送陆老先生和永嘉公主, 陆彦陪同在侧一起离开。
秦氏离开时, 向身旁的侍女秋菊使了个眼色, 秋菊脚步放慢些, 待到温秉丞和秦氏离开,方才转身朝前厅后面去。
温然正欲着人去问,便见秋菊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她先是向温然和温明妍分别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贺:“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大姑娘一声,老爷和夫人已经应允陆公子的求亲,奴婢给大姑娘道喜了。”
温然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今日提亲这事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她虽然心中欣喜,但还记着温明妍在一旁,面上神色没有太过喜悦。
温然看了苏合一眼,苏合拿着一个荷包走上前,塞进秋菊手中,秋菊欢欢喜喜地接过,她又接连说了几句吉祥话,温然浅笑着应下。
秋菊一离开,长廊这边就只剩下温然和温明妍两人。
温明妍此刻才抬头看向温然,她目光复杂,温然一时分辨不清她到底是怒还是怨,她摆了摆手,两人的侍女皆退到稍远处。
温然启唇道:“二妹妹,我知你的心思,但是如今这门亲事,我不能让。”
温然甚少在温明妍面前这么坚决地说话。
温明妍见惯她温和有礼的一面,她心中原本堵了许多话,被温然这么一堵,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知她任性,知她骄纵,也知她这些年过得要比温然自在许多。
更知若无今日陆彦的提亲,温然会落到什么境地。
但她终究喜欢着陆彦,怎么可能丝毫不介意?
“你是在挑衅我吗?”温明妍不满意地道。
温然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将话说清楚。二妹妹如今知情达理,应当明白我如今的处境,也明白这门婚事对我的意义。你我是姐妹,有些话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你若真的心中有气,也可尽数说出来,我不会介怀。”
温明妍闻言,心中气恼又添憋闷。
温然浅淡笑着,这是她作为长姐一惯在弟妹面前的神色。
仿若她很是宽和,而她这个妹妹只会胡搅蛮缠。
是,她从前是任性,是糊涂,但她还不至于蠢到去抢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
“温然,你真的很讨厌。”自上次云济寺受罚后,这还是温明妍第一次这么明确表达她的厌恶。
温明妍说着讨厌,眼里却没有从前那种真切的嫌恶,她上前一步,气势凌然地道:“母亲说过,绝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丢了脸面与自尊。他陆彦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光?这世上喜欢我的人多的是,我何必将心思放在一个不喜欢我的人身上?我又不傻!”
温然听见最后一句,眸光微诧。
温明妍不悦地道:“你惯是如此,在母亲面前装得得体宽容,衬得我仿佛任性无比。今日他既是来向你提亲,你高兴便好,不必牵扯上我,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出什么端庄长姐的形象,日日如此,你也不嫌累。”
“你高兴便笑,不高兴便不笑,何必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仿佛我逼着你似的。”
这是说前几日温然明明心中忧虑,却还在她们面前装出一副无事模样来。
明明说着埋怨的话,却不再似从前那般字字带刺。
那个任性的小妹妹终归是长大了,她渐渐看得懂别人的处境,也明白有些人终究与她没有缘分。
既没有缘分,那便放手。
温明妍说完不再看温然的反应,转身疾步离开。
温然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眼中笑意渐浓。
她刚刚故意那般说,想着温明妍真要骂上几句,若这样能让温明妍放下心结,她听着便是,谁知引出温明妍这么一段话来。
她听得出温明妍话语中别扭的关心。
', ' ')('从前她预想的情形如今一幕也没有发生,便真如陆彦那日所说,无人能相阻。
好似遇见他之后,再难的困境,她也能轻轻松松跨过去。
她只需站在原地,什么也不用做,他自会帮她扫清眼前一切的障碍。
这种感觉,带着些不安,却又忍不住让人生出贪念,这样的轻松惬意,谁不喜欢呢?
温然回去的路上,脚步轻盈了许多。
她回到春雪院不久,苏因抱着一盆栽走了进来,温然抬眼一瞧,发现是一盆粉色月季花,如今花苞开了大半,花朵艳粉如傍晚天际流云,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你先前出去买的吗?”苏因将盆栽放到桌上,温然伸手抚摸花瓣,一边问道。
苏因俏皮一笑,故作神秘道:“不是哦,奴婢也是刚刚拿到这盆花呢。”
“那是从何处来的?”温然注意力都在花上,还没听出苏因话语中的揶揄。
苏合无奈摇头笑了笑,她一边添茶,一边道:“这是刚刚陆公子派人送来的,陆公子说这月季开得好,让姑娘也瞧一瞧,松快松快心情。”
“陆彦?”温然猛地抬头,神色间难掩惊愕,又带着些她不曾察觉到的惊喜。
“是啊,陆公子好像还在西角门那里等着呢,姑娘要不要去见一见说说话?”苏因凑上来笑着道,她一张圆圆的脸庞此刻显得分明喜庆,感觉下一刻就要拉着温然去往西角门。
温然诧异半晌,一如刚刚被苏因鼓动着去了前厅,今日她尤其坐不住,苏因不过三言两语,苏合又掺和着说了几句“无碍”,她便当真去了西角门。
守在西角门的小厮一早离得远远的,苏合与苏因也稍稍离得远些。
温然走上前,她站在门里,没有踏出去,往外一看,便见陆彦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他今日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银冠束发,树下光影明暗不定,他眼角眉梢落着一束光,转身朝她看过来时,不知是那束光太过耀眼,还是树下的人太过俊朗。
温然生出有些许的慌乱,她刚刚生出退意,陆彦已经朝着她走过来。
她维持着冷静,好歹没有像上次在云济寺的桃林中那般匆忙逃去。
“陆公子。”陆彦走至西角门前,温然行礼道。
陆彦听着这一声生疏的“陆公子”,他微微挑眉,却没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纸袋递了过去:“这是锦和斋新出的如意花糕,我见有许多姑娘家在那里排队购买,便想着也让你尝尝,你看看喜不喜欢?”
“排队?你也排队了?”温然抓住一个关键点问道。
陆彦一笑:“人也不是很多,我没有排多久。糕点铺子的老板说这要是刚出锅的才好吃,你不尝尝吗?”
他不笑还好,一笑便险些晃了人的眼睛。
温然垂眸避开他的眼睛,她接过那纸袋,无意中与陆彦的手指触碰,视线又落在他右手上,还有他腕间的红绳——那根她赠送的红绳。
他的手好看,腕间配上这么浓艳的颜色,似乎将这一双手显得更加如玉,令人移不开目光。
温然静默地深呼一口气,她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纸袋,从中取出一块花糕来,咬了一半。
花糕酸甜可口,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甜腻糕点。
温然吃完手上的一块,她抬头看向陆彦,笑着点头:“嗯,味道很好,你要不要也尝尝?”
“好。”陆彦说着,伸手从纸袋中取出一块花糕。
他的手在她眼前,温然不可避免又多看了几眼。
但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很快又转移了目光。
“味道确实不错,看来我没买错。”陆彦尝完笑道。
温然抱着手中的纸袋,笑容也更加灿烂起来,此刻她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咪,一双浅褐色的杏眼弯起来,笑得人心中愉悦。
“你此番来,就是为了送糕点吗?”温然问道。
陆彦摇头:“并非如此。明晚东市有一场花灯节,若是温姑娘愿意,可否陪在下一同前往?”
若是从前这样的要求自然不能应,可今时不同往日,温然不知该不该应,她怕父亲或秦氏不应,毕竟这亲事才刚刚定下来。
“你放心,到时安宁郡主会来接你。”
有林韶乐帮忙,自不会有什么问题。
温然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她也爱热闹,只是从前避着风头,才不甚爱出门。
如今有陆彦在,她莫名变得更胆大了一些。
陆彦见她应下,准备离开,温然对着他道:“陆公子慢走。”
又是一声“陆公子”。
陆彦眉梢动了动,他看向温然,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道:“你从前不是这么唤我的,这未免有些生疏。”
“啊?”温然茫然道。
陆彦补充:“你从前都是唤我陆彦哥哥,我觉得这样很好。”
陆、彦、哥、哥?
温然动了动唇,发觉这四个字实在太难连在一
', ' ')('起喊出来。
他竟觉得这样很好?
未免、未免太过亲密了些。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
温然几次启唇, 也没能唤出那句“陆彦哥哥”。
她有些怀疑地道:“我从前当真是这么唤你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