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安目色幽幽接话,“王叔疼儿实为罕见...”他话落,意识到言语偏颇,立即住声。
想是今日为情所困,懊恼自己身不由己,一时失了言。
席间也顷刻沉寂下来,朱承安不被皇帝所喜,世人皆知,恰才这话有埋怨皇帝之嫌。
很快端王擒起酒盏,与众人一起给两位皇子敬酒,将此话揭过去。
少顷,王府管家神色匆匆进来,附在端王耳边低语,“黑白双煞失手...”
端王心登的一凝,扫了朱靖安与朱承安一眼,绷起的唇角又缓缓展开笑容,“王妃寻我有事,我去去就来,两位殿下稍待。”说着起身与二人拱了拱手。
朱靖安与朱承安连忙起身回礼,“王叔请便。”
端王离席后,朱靖安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谢堰今夜一直不见踪影,又派了人来禀于他,请他盯紧端王,莫非谢堰今夜要在王府生事?谢堰行事从不鲁莽,定是有要务,想起天心阁失火,朱靖安几乎断定是谢堰手笔。
眼下端王匆匆离席,莫不是谢堰那头出事了?
他招来随侍,吩咐几句,着人去后院打听消息。
端王离开前厅,脸色阴沉如水,身影穿梭在游廊间,
“怎么回事?十八罗汉与黑白双煞都拦不住她?”
管家快步跟在他身侧,汗如雨下,“不曾想那容语功夫高至如此,黑白双煞没撑多久便死在她手里...”
“死了?”端王脚步猛地一凝。
黑白双煞可是他重金从江湖聘来的护卫,放眼京城,谁堪敌手?
容语一介小小的女太监,竟然顷刻将二人杀了?
端王一双虎目惊怒交加,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原先的信心在此刻不由动摇。
管家不敢瞧他的眼,战战兢兢擦着汗,“十八罗汉入内瞧了,那容语公公将书房翻了个遍,往西边方向去了....不知她在寻什么...”
端王一听“西北”二字,心瞬间沉入锅底,“不好....”顿时加快速度往西边疾驰。
一个容语功夫诡异便算了,谢堰也不见踪影。
这二人到底从哪听到风声,今日铆足了劲要在王府生事?
原先他只当谢堰与容语猜到他卷入朝争,要探他书房,眼下看来,此二人大有朝他密诏奔来的趋势。
二十年了,他连身边至亲尚且不曾透露半字,跟随他数十年的管家亦毫不知情。
谢堰二人如何知此隐秘?
不....
会不会是他关心则乱,倘若他现在过去,会不会入了他们请君入瓮的圈套?
或许他们本不知那密诏藏在何处,声东击西,正等着他带路呢!
端王硬生生止住脚步,他立在一处偏僻的游廊,静静张望上方的苍穹,薄薄的上弦月静静镶在天际,夜色浓稠,笼罩在他心头,周身的空气沉沉朝他压来。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渐渐将满眶的慌乱压了下来。
他最先将密诏藏在书房暗格,着重兵看守,可屡屡有高手夜闯书房,后来他提了个心眼,越这般藏着掖着,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将那密诏藏得神不知鬼不觉,于是,他换了个地儿,十年来从未被人发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不敢布人手,以防打草惊蛇。
谢堰没道理发现端倪。
端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招来侍卫,低语数句,侍卫领命而去。
旋即,端王带着管家急匆匆来到西侧一处偏僻的花园。
花园临水一侧有一抱厦,端王将管家留在外面,独自推门进去。
谢堰不是让他带路么?
他就在此地等着谢堰找来。
若谢堰敢来,此处便是他的坟墓。
端王沉得住气,谢堰亦沉得住气,他盯了端王府整整十余年,圈定了几处可能的藏匿点,他就不信摸不到端王的脉。
端王不现身,他便不现身。
他的人还在一处处搜,有容语帮他拖住端王顶级护卫,端王腾不出手来对付他。
谢堰的人每到一处便烧一处。
烧得端王冷汗直冒。
容语出了书房,渐渐循着那一抹迷迭香,寻到谢堰所在,不过她并未靠近。
谢堰既然还藏在暗处,说明他并未得手,容语聪慧,很快也猜到谢堰用意,心里虽恨他恨得牙痒痒,但今夜无论如何得先合伙对付端王,遂也有样学样,跟着一路往西边烧。
端王府的侍卫除去被拖在书房的十八罗汉,其余人都被容语耍得团团转。
时间一点点流逝,墙角的钟鼓叮咚叮咚,一下又一下似催命的音符。
端王手心掐出一把汗。
他竟是忘了一件事,谢堰与容语压根不在乎密诏能否保存,一把火烧毁,亦是达到目的。
随着管家一声声禀报,
“佛堂失火...”
“西侧清香阁的书斋被烧.....”
“........”
离那一处越来越近了。
端王终于有些坐不住。密诏虽有铜盒保护,油泼不进,水渗不透,可再这样下去,整个端王府都会被祸及。
端王很快有了主意,他着管家穿上自己的衣裳,假扮成他急匆匆往安佑堂的耳室去,意图将谢堰引开,自个儿则悄悄换了一身黑衣,独自翻过抱厦后窗,贴着墙根往密诏真正藏身之处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