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凤攸宁下意识的答道,不自觉地将身子又坐直了几分。
“我是说你整日以面具示人,不累吗。”戚星阑又问。
“这……”凤攸宁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若是说真心话,她怎么不累,只是她没必要和这人坦白心迹。
“臣妾不明白殿下在说什——”
她话还未说完便觉得面前掠起一阵风,紧接着喜帕飘落在地,烛火摇曳的光莹莹地映在了她那带了惊慌之色的眸中。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那人,只见他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眼中映出一个头戴凤冠面容姣好的女子身影。
“凤攸宁,别装了。”他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又将手里那碗酥酪塞给了她,全然没了今日那副异常温柔的模样。
凤攸宁怔怔地捧着那一碗奶香四溢的酥酪,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戚星阑又笑了,他站起身踱到桌前坐下,端起那壶合卺酒倒进了那两只玉杯里。
“所谓和亲,便是政治联姻。你不情我不愿,有什么意思。一切不过是为了做给外面那些人看。”
他说着端了酒杯过来,递给了凤攸宁一杯。
凤攸宁无声的笑了一下,接过酒杯,“生在帝王家本就无法选择,有没有意思也只是自己说了算。”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无论是父皇的去世,阿允的登基,还是她千里迢迢嫁到这陌生的地方,都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
戚星阑看她眼底泛了红,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来。
他端着酒杯在她的杯沿上轻轻碰了一下,“那这一杯,便敬你我无法选择的这场婚姻。”
凤攸宁抬眼,便见戚星阑棱角分明的侧脸被橘黄色的烛火照亮着,竟比平日多了几分好看。
喉头滑动了一下,一杯酒便已入了他的肚。
她忽然发觉失礼,慌忙别过了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苦涩辛辣的滋味从舌头一直蔓延到胃里,凤攸宁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戚星阑垂眸看着她,只觉得她这张脸比那晚在驿站里看得清晰了,好看是好看,却少了当时令他的心为之一动的感觉。
如今面对他的不再是那个夜里被人闯了闺房的凤攸宁,而是崇国的长公主,承国的太子妃。
她的面上戴着一张面具,令他好奇又冷冰冰的距他于千里之外。
从没有人能让他这般好奇过。那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么想着,戚星阑拿过她手里的空酒杯放回到了桌上,转身就走,“一会儿会有人来送膳。”
“殿下。”凤攸宁下意识的叫住了他,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戚星阑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眸瞧了她一眼,桃花眼里噙满了挑逗的笑,“怎么,着急留我圆房?”
“你!”被他这么一说,凤攸宁整张脸瞬间涨了个通红。
她什么时候想那档子事了!还都说这太子不理男女之事,她瞧着怕不是过于精通了!
这么想着她便要起身同他理论,谁知听得轻巧的“啪嗒”一声,一颗珠子应声落地直直的滚落到了戚星阑的脚边。
凤攸宁心里暗叫不好,早知应该把这东西找个首饰盒藏起来的!
她慌忙就要去捡,谁知戚星阑先一步弯下腰将珠子捡了起来。
“这是何物?”他将珠子捻在指尖,朝着凤攸宁挑了挑眉,“别是太子妃哪个情郎送的。”
“不是!那、那是……”还没等她解释出个所以然,便听得戚星阑笑吟吟的声音响在门口。
“我瞧这珠子与本太子有缘,便先代为保管了。”他将东西攥进掌心,接着说道:“至于行房之事,还要看太子妃的本事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戚星阑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只留凤攸宁一人在屋里又是懊恼又是尴尬,气得想抽人。
“戚星阑……臭不要脸!”
*
翌日清晨,正沅殿外一片忙碌,凤攸宁睡得本就不沉,不由得悠悠转醒。
恰好晴微端了盆热水进来准备伺候她梳洗。
“公主醒了,快些梳洗打扮吧,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啊,如今公主是承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日后晨起便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绮烟说着从柜里拿了件绣有百花竞妍的素色锦裙来。
“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大清早的就开始唠叨。”凤攸宁揉着眼睛埋怨了两句,乖乖起身梳洗打扮。
昨晚戚星阑宿在了定晨殿,她自己在正沅殿睡得也还算自在。只因她忧心那颗珠子,睡得算不上安稳。
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好歹也是别人送的。她本还想着日后有缘遇见再将东西还回去,如今落在了戚星阑手里,还能不能拿回来都是另说,更别提归还了。
这么思虑着,晴微与绮烟已为她收拾妥当。
凤攸宁瞧了瞧镜中映出的自己的模样,努力扯了扯嘴角。
“凤攸宁,别装了。”
“不累吗?”
戚星阑昨晚说的话恍然又响在了耳边。
她方才勾起的唇角又重重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