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一次也没见过,便歇了心思,想你们大概不给出班房,规矩管的严。家里有好东西的时候,扶然跟扶美吃到嘴里了,你一口吃不到,教人心里不落忍。不管外面待你好不好,家里对你不住!
有时候我夜里想起你来,担心的睡不着,你回来给我们看一眼,我们心里也踏实下来了。”
扶桑听得心里也凄然,没想到如此多的厚爱跟深情,她对家里的感情,不及家里对她多,眼眶子热热的,又怕耽误浪费了好日子,便强转为笑,“呔,咱们占大便宜了,您瞧我现在好不好,吃人家穿人家的,还给人调教的这样好,可不能再哭了,咱们知足了!”
“是,是!知足,我现在就知足了,赶明儿大哥补个差事,再定一门儿好亲事儿,我就心满意足了。”姑奶奶看着扶然,一脸的喟叹。
扶然已经是个大少年模样了,他个儿极高,念了三年私塾,后来不能考状元了,便回家里来了,姑奶奶想着走关系疏通,占个名额去,??x?这样家里两份口粮。
扶然动了动嘴,到底没说出口,他不愿意补缺儿,人长大了也有想法了,如今看扶桑体体面面,自己反倒一事无成,不由羞愧而下面儿,“我不找缺儿,自己挣饭吃!”
说完,头扭着看北墙,一股子倔强,屋子里人都看扶然。
扶美只打量着扶桑,见她看过来有些害羞地躲在姑奶奶后面去了,只露出一双怯怯地眼睛,瞧了扶桑一眼又一眼。
姑奶奶大概早就料事如神,看出他心有不甘,年轻人总是想自己闯荡天地的,却不知道天高地厚,“这由不得你说了算,你甭管找不找别的事儿,先练练伸手到时候补缺还得考试呢,你得射箭骑马,外面的日子看扶桑就知道了,吃多少苦!你能靠着祖宗吃饭,多好的事儿!”
家里为什么送着扶桑走了,不就是不能补缺儿,才送她出去谋生的,你能补缺,得珍惜。
扶然不好顶嘴,只嗡声,“靠着祖宗能吃多久,上个月给二两银子,这个月给一两银子的。”
就是这一两,里面也掺着杂质,能出七钱银就不错了,跟他爸爸一样,当个落魄祁人,靠着那越来越少的饷银,他不愿意站在城墙上看一辈子。
他不愿意去干那样差事儿,他念过书,也懂道理,舒充和总是家里的和事佬,“都依着你们啊,不过我看还是多读点书好,等年后送你去新学校去,你考试看看能不能念中学去,好歹也是中学生毕业。”
现如今的人家,都送着孩子去上学,手里有几个钱的都要去读书识字儿,不做睁眼瞎,他如今都有些后悔,“早知道送你去念新学堂了,不去念那几年私塾。”
现如今再费一回事儿!
大奶奶圆场儿,“扶桑好容易来家了,我们不听你们斗气,要斗气啊初五后再斗,过年都歇歇了。”
说的大家伙儿都笑,窗户外面铺满了芝麻秫秸秆,门外有抱着杨柳青年画儿的唱卖,“新年好吃饺子,家家团圆阖家乐,年年有余送鲤鱼,鱼跃龙门有贵子,约一张来——”
这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冻的手脚通红,市场上批发了年画儿卖,眼看着落黑了卖不出去,就只能砸在手里了,便不停歇地入户送福。
家里四壁都有年画儿,扶桑不忍心看他靠在门外苦熬着便出去看看,她对年画不大感兴趣,只一眼看中那财神像儿,五路财神像儿堆在一起,有手捧大金元宝、金如意的,中间一座聚宝盆,金饼金锭溢出来。
她越看越觉得好看,“来两张!”
一张留给小荣,一张她贴自己屋里去。
又怕屋子里人问,随手拿了一张娃娃大鲤鱼,珍重地叠好放怀里去了。
除夕守夜,她没有守夜的习惯,第二天还要赶路,便在爆竹声声里面沉睡,嗅着佛前清供的烛火味儿,红帐子里面供的是送子观音,香笼前两堆红白月饼。
等夜里十二点,大奶奶踩着点煮好了饺子,她们叫煮饽饽,“吃煮饽饽了!”
年夜饭是年夜饭,酒菜一席面,是没有
\t\t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t\t', '')('饺子的,等夜里跨岁的时候,才煮来饺子吃,扶桑迷迷瞪瞪,一肚子的好菜还没有消化完,缝隙里面还塞着炒红果儿,机械一般张嘴。
牙咯了一下,托着腮,眉头有些皱,她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
要吐,扶美突然指着她,说话并不利索,“吉利——”
吐出来一个,一个小金梅花儿,姑奶奶拆了簪头,放进饺子里面当彩头的,家家户户都愿意有个乐子,有的放铜板有的放珠子,她自觉家里还体面,拆了她一把金钗。
“好福气,来年啊,你必定大吉大利!”
扶桑一下就醒了,喜气洋洋的,谁不爱好听话儿呢,她现如今求的就是这个了,三年学徒要出师,她自然心里也有一番抱负要施展开来,盘账做事儿当个能干的账房,先给大师傅打下手,府里都是按月给钱的!
各处掌柜的来盘账,人情往来都面面俱到,她也捎带着能得一点儿排面,混出点样子来。
喜滋滋地收起来,张嘴就是好话儿,“偏得姑奶奶的好东西了,等我有了工钱,必定给您买个喜上眉梢一套,大小钗环可得十八件!”
姑奶奶给她捧的,又喝了几杯小酒,吃完饺子便拉着扶桑说起来知心话,“你大哥要定亲了,我心里啊,也给你打算好了,你去做几年事儿,等十八了,再家里来,攒钱给自己当嫁妆。
到时候咱们找个好人家,也不耽误了你,家里实在是没钱替你攒着了,靠你爸爸一个人的饷银,如今一天不如一天了,扶美一到冬天,隔三差五没有不吃药的时候。
你最会来事儿,像我!”
扶桑看她面色酡红,知道是醉了,不醉说不出这样的心底话,“您呢,姑奶奶,您怎么不嫁人?”
“嫁人?我不嫁了!来提亲的都是什么样的破落户,今儿卖古董,名儿当桌子,收破烂的天天在家门口打着圈的吆喝!
去了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我受不了婆婆的气,不能去给人家装烟递枪!”
良久,扶桑给她摊平枕头,“睡吧。”
睡着了,大过年的,谁想这样的糟心事儿的,她贴着姑奶奶一起睡下,肚皮鼓胀胀的吹起来一样,她跟扶美比赛吃饺子的。
唇齿间还带着一圈儿醋味,混着腊八蒜的香脆,她一口饺子一口醋,再咬一瓣儿葱绿的腊八蒜,再炝一口芥菜丝儿,热热闹闹地跨了年。
眯了一会儿便起来了,舒充和一宿没睡,套好了骡车,车里又放了碳盆子,小声喊着扶桑,“小儿子,走了!”
家里来只吃了两顿饭,大奶奶收拾了一个小筐子,“一点儿年菜,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你去了炉子行热热,几个师兄弟儿请他们一同吃。”
还有个红包,压岁的,别的孩子都是十个铜板儿,只她这个,里面是半两银。
车厢里面暖烘烘的,舒充和在她脚底下放个碳盒子,烧的红彤彤的,他外面冻的哈冷气儿赶车,他对路极熟悉,到的时候天还黑着。
“儿子,爸爸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个儿,等着五月出师了,捎信儿我接你家里去。”
等人走了,扶桑还站在后门看,眼泪八叉的,心里许多不舍,家里舒服又热闹,外面总比不上家里的。
这会儿乌漆麻黑的,索性就哭几把眼泪,风吹得干疼的,便擦干净进去,哭什么,她还得奔着好日子去呢。
一转身,看见了黑乎乎的影儿,宋旸谷倒背手,也不怕冻着穿的极其单薄,老早他就站这里了,看她恋家的样儿,“哭唧唧的干什么?府里不好?”
扶桑吓得往后跳脚,听声儿是宋旸谷,捂着胸口气急败坏,“你老神出鬼没做什么?这个点儿乱溜达,也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