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大小柳,他总是闲话多,“二位这些日子怕是没有场子跑了,也好,在家里也避避,要我说,这日本人别跟那些年一样,杀红眼了。”
柳先生和和气气地,他觉得不大可能,“这国际社会上面,对我们也很关注,他们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咱们北平多少年的气运在这里了,不能到那一步。”
扶桑最不愿意给人这样的希望跟自信,“德国人之前签订了苏德条约,不到一个星期就打到了波兰。”
这是德国人的白色战役,波兰的灭顶之灾,扶桑的语气很轻,却教人起了一身的凉意,她看着柳先生,“战时国家,连尘埃都是硝烟的味道,哪里来的净土呢。”
北平不是安全的,北方也不是安全的,南方在打仗,南方也不是安全的,这诺大的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只要是被侵略殖民,只要在战时,就永远不会有安全。
和平之下才有净土,跟战争讲安全,就跟黄鼠狼讲今晚不要进村一样,有些天真的残忍。
大柳等着她走了,还站在门口看,看她拉着斗篷,坐在板儿车上,板儿车很破,但是这个人很新,很不一样,不像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她是谁?”
接着自言自语,“是隔壁荣家的那一位男扮女装的姑娘吗?”
虽然挨着是邻居,但是俩人是几乎没有碰面的,扶桑从来的日子没有一天是歇息的,一早上班儿去夜里回来。
大柳呢,他从来是中午出门,然后凌晨时候才家里来的,堂会从来是中午十二点开始,一口气到凌晨,或者上午九点十点的功夫也是有的。
因此扶桑跟柳家几位,确实是少见。
柳先生拿着弦子绷紧,声音得重新定一下,漫不经心回头,看大柳还站在门口儿,他的扮相很好,箭眉星幕,庭宇开阔,他是有名气的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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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下九流的行当,可是梨园早些年兴旺,何尝不是被人追捧的明星,柳先生是因为今年以来嗓子不行了,倒了嗓子,不然先前一日千金也是有的。
自己的徒弟是越看越好的,扶桑早前不也是学徒出身的吗?柳先生不由地接话儿,“她可是个花木兰,女诸葛啊,荣师傅在的时候,一水的徒弟里面最器重的就是她,一般地男儿可配不上她,你听她刚才那些话儿,不是家园里的小儿女。”
配这样的人,得多大的气度,他笑眯眯地,“先前介绍一位政府的官员,她自己大概是没看好,话说回来,人家不看家世不看金银的,看着是人。”
小柳笑了笑,没说话,他是个好看的二郎,做生角儿的就没有一个丑的,要不柳先生也不能看重他,他跟小柳,五官大气的很。
一个生角,一个青衣,小柳是大青衣。
柳先生起一点心思,“小荣疼妹妹,先前说她好容易有些日子在家里了,怕她无聊,央我买些烧砖的戏出给她看呢,她仿佛对什么都很有兴趣的,大概以前忙都没见过,十文钱一包的,想要成套儿的,我们家里有些也用不上的,你收拾收拾给他们拿几包去。”
人人都爱看戏听戏,就跟看电影一样的,有关戏曲的一切,都能做出来周边,供人在家里细细地揣摩,烧砖的戏出就是这样的,把人物扮相动作,一五一十忠诚地刻画在搬个巴掌大的特制砖上面,一出戏十个八个人物或者桌椅场景,看着就跟连环画一样的。
闲下来的时候,小孩儿看扮相,威风凛凛的将军后面插着旗子,懂行儿的看眼神,连眼神都能雕刻地传神,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
大柳答应着痛快,小柳心思活络些,等着大柳忙去了,给柳先生捧茶的功夫,“师傅,您是想着——”
她手翘起来指了指荣家,柳先生接过来香片儿,“你觉得如何,如今你们都大了,我原本也没想到,看荣家这样着急我才想起来,是时候给你们安排婚事了,你的意思呢?”
小柳脸色微红,看着柳先生,“师傅,我不嫁人。”
“胡闹,不嫁人做什么。”
“我陪着您。”
柳先生当她小孩儿话,“用不着你赔,我自己过日子清净,你们几时结婚了,我算是放心了,等着咽气那一天,自然有你们师娘等着我呢。”
人一辈子,沉溺在一个行业里面一辈子,他走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也很难被别的事情吸引了,他一辈子,就全部奉献给戏曲了。
梨园行业的敬业,是被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出了名的都是痴人。
小柳也不多说,她沉得住气,“我洗衣服去了,等着秋菜买回来了,没地方放,我把地窖再空出来,您问我没有用,这事儿您得问师兄,我说人家姑娘好,师兄不一定呢。”
“只一个,我们知根知底儿的,就是成了,两家子也是邻居,咱们人多好办事儿,师兄的为人您也知道,看人品配得上人家,样貌也不比人家姑娘差,就是吃饭的本事,她有本事,师兄也是业界的翘楚,家世咱们都是住这一片儿的,也没有多大的差。”
她有主意的很,说话也是斩钉截铁地痛快,要说师兄配不上扶桑,这话她不愿意,看柳先生心里避讳这个,就多说两句,“您试试就行了,兴许人家挺愿意呢,别背地里贬低我师兄,这是门当户对。”
柳先生看扶桑,是真的愿意啊,好姑娘大家都有眼睛看,见人气质就不一样,人群里面非常出众,大柳跟他亲生儿子一样,谁家不愿意找个好儿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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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急病
南城多市井,老马跟扶桑溜溜地买了一早上,扶桑少出来逛的,入书画棚子里,先看见那一副葡萄图就心动了。
“十块,太贵了些,不如五块——”
她慢悠悠地砍价儿,黄土漫道风沙大,稍微好一点的摊位,必定是在棚子里面的,外面挂着张灯结彩的,里面摊主一个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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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有些是自己的,也有朋友的代卖,闲暇时候就画画,来主顾的时候就做生意。
都是有些才华的人,可是才华在这世界山最不能当饭吃,老马一手抱着一盆儿茉莉进来,听见扶桑这么一句,忙拽着她的??x?胳膊,“对您不住,我兄弟没来过这里,您别介意,她就是小孩儿心性,只当是买糖吃呢,对着您砍价。”
她做买卖习惯了,买贵的东西,下意识就是砍价儿,买干豆子不磨嘴皮子,但是买这样有审美的字画儿,嘴皮子还是很利索地,也笑的有些脸红,“是我唐突了,您自己画的吗?这葡萄可真好啊,像是瞧见了夏天一样。”
那样地喜人呢,一根藤蔓上挂上挂下的,粒粒儿饱满水灵,上面盖着墨绿色的叶子,瞧着真叫人想吃一口,瞧见这一副画儿,扶桑就已经想到挂在哪里了,就在她吃饭的廊下,多有食欲呢。
揣着手合着,她的钱都挂在手腕上呢,要给十块,摊主儿也是个文人,看人也是交朋友的,“罢了,你要,白送你也使得,只是这钱,我是要有别的用处的,不是为了我自己个儿,是为了别人的,所以我要价,着实比别人高了一些,没有可以回馈大家的,只能作画更用心些。”
拿起来那一串葡萄画卷起来,“这个啊,是我今年夏天的时候,专门出城去葡萄架下那个园子里面照着画儿的,传神的很,您是第一次来,咱们就当认个熟悉了,您给我八块钱使得?”
扶桑点头,“八块钱也使得,十块钱也使得,听先生您的意思,看您的面相,您怕是真的急用钱的。”
老马跟摊主熟悉的,他时常到处跑,到处采买,有的摊主他不买,但是他会看,人家也认识老马,这一位呢,好在是个有涵养的,不问价格,也从来不上手,就进来转一圈儿看看,就是没钱的。
打量着扶桑跟老马的关系,老马打着哈哈,“您尽管说,这是我们家里的二少爷,大好人一个,您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朋友们说了,您现在身上担任着一点子事情,在城里面——”
老马压低了声音,“当内应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抓了人进去,您想着拿钱捞出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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