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林娜,你爸爸来了。”是绘画老师在说话。
爱林娜正在专心致志地给她的作品上色,并没有听到老师这句话。她今年已经四岁了,有着绿色眼眸和金色头发,像圣经插图里的天使般娇俏可爱。
“爱林娜,”老师又在叫她的名字,“看看谁来了?”
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嘟起樱桃一样的小嘴,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向门口。
“爸爸?”爱林娜心跳加速,欢呼着从矮凳上跳下,飞扑向那个轮廓高大纤瘦的男人。
因为在正常重力下长大,她的个头连男人的膝盖都够不着,只能用肉乎乎的、沾满颜料的手攀在男人裤脚,仰头说:“爸爸抱我。”
男人躬身,轻松地抱起她,弯弯眼角,眸子是和她一眼的绿色。
“今天画了什么?”
“天鹅。”
“爱林娜喜欢天鹅吗?”
“爸爸喜欢,这是给爸爸的天鹅。”
男人思索了两秒,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另一位父亲。
“林奇喜欢天鹅,是吗?这是他跟你说的?”
“对啊,爸爸还跟我讲过天鹅小时候的故事。”
男人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尖,“天鹅小时候叫做丑小鸭,就跟爱林娜一样。”
爱林娜撅起嘴,半是疑惑半是不满,“爸爸,我难道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吗?”
男人没憋住笑,“对对,你是最可爱的女孩,是爸爸说错了。”
“克林特先生,”绘画老师走过来,向他问候,“好久不见,您从火星出差回来了吗?”
特纳点一点头。
爱林娜仔细地在水池边洗手,她手上有蓝色、黑色、绿色的颜料,水流冲击着她娇嫩的皮肤,留下微微的红迹。她的皮肤过分苍白,这点遗传自特纳,五官上更像林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待她用烘干器弄干自己的双手,看见特纳正在前厅和绘画老师交谈。
爱林娜小跑着过去,却在半路被拦截,落入另一个成人的臂弯里。
她小小地惊呼一声,然后闻到熟悉的香味,抬眸看见一张和她父亲相似极高的面孔。
“姑姑!”
“是我!我的小宝贝今天乖乖的吗?”
爱林娜认真地点头,将脑袋搁在茉莉的锁骨处,语气骄傲,“我画了天鹅,是给林奇的!下次,我给茉莉画你喜欢的,好吗?”
“好哇,”茉莉咯咯笑出声,用下巴蹭女孩头顶的发旋,“爱林娜太厉害了,姑姑好期待你的画作。”
爱林娜圆滚滚的小手触碰着茉莉的发梢和脖颈,她喜欢她柔软的头发和皮肤。
茉莉逗了她一会儿,跟她讲笑话。爱林娜告诉她,自己现在最喜欢的动画片角色,她正在收集磁性贴图。
特纳走过来时,手里正拿着爱林娜还未干的画作。
“爸爸!”爱林娜兴奋地叫他,“我们要去找爸爸吗?”
“是的,林奇爸爸在等我们。”
爱林娜还太小,含糊笼统地称他们都为“爸爸”,如果两人均在场,总会有那么些犹疑,她到底在叫谁。
其实,他俩都不介意,有时还可以互相推诿。林奇经常用脚背勾勾特纳小腿,得逞地笑,女儿在叫你呢,赶快去吧,爸爸。这种时候,特纳都会暗自叹一口气,无奈起身。
六年前那场交战后,塞德娜空间站依旧属于地月政府。经过佟瓦举报和大力搜证,罗德被拘捕。之后,特纳醒过来,花了两年时间真正脱离公司。在此期间,他开始追求林奇,用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告诉林奇,我现在明白了,你最吸引我的部分正是我以前无法理解的——你无法改变。既然你无法改变,那么我改变我自己。
在他说这些话时,林奇颤抖地吻住了他。
爱林娜是在水箱里出生的,当她发出第一声啼哭时,林奇抱着这样弱小的生命,止不住地落泪。特纳站在他身侧,搂住父女两人,将吻印在林奇额头,轻声说,我会永远保护你们。
女儿出生后,林奇对特纳说,他想回到故乡——地球。他希望,在她的童年里,可以看见真正的河川、月亮、太阳、以及四季的变换。
特纳同意,时隔二十年后,林奇再次看见睽违已久的蓝天。这次,他不再像是年少那般忧郁的离开,而是,带着崭新的希望回归。
特纳从茉莉手中小心地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爱林娜。小孩子精神气儿就那么丁点,稍微地兴奋过多,就容易引起疲劳。
她的呼吸绵密,发出微微的呼噜声,一切都可爱至极。特纳怜惜地拘着她,生怕将她吵醒。
他们正在经过一条由水载盆景组成的长廊,led白光从壁龛里蔓延,努力营造出一种高雅的氛围。在此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穹形温室。
空气里有迷人的香味,是许多种植物混合后的人造清新剂味。
“大哥,他们该到了吧。”茉莉压低声音,面色颇为紧张。
特纳点点头,轻声细语,“是的,不会错。”
他们刚刚穿过一扇没有标记的门,那门飞速地合上,最后落下电子锁,将一切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