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半人高的本子,被对方送到他面前,市面上流行过的狗血剧情,只要出现过的,全被写进本子里,应有尽有。
“小主人不妨验验货。”莫娘子神采飞扬,自信满满道。
“不必了。”谢春风将这些本子都收入徽章。
莫娘子掏出一只透明瓶子,里面装有黑色的液体。
“小主人,这是您要的血,祝您早日完成帝尊所托——血污画卷。”莫娘子低头道,“奚王爷说,等你完成任务,便能回魔秦。何时能回去,完全取决于你。”
谢春风笑道:“也就是说,若完不成任务,便打算将我一辈子都留在斗图界,不闻不问了是吗?”
还有这种好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合情合理
看雷文是一种什么感受?
天气渐暖, 连山上的积雪都融化的差不多了。未留意间,仿佛一夜之间枝头就冒出了绿芽,到处生机勃勃。
青云画院建在山中,被绿意萦绕, 木属性的浓郁, 也让好多斗图师一夜顿悟, 修为有了增长。
这日, 谢春风临窗而坐, 衣衫微敞, 一头乌发松垮的系在后脑, 他的嘴唇被酒水染得湿润, 一双桃花眼因为酒气, 眼尾泛红,仿佛用胭脂抹了道狭长的线。他眼神亦是迷离的,握笔的手却很稳, 在宣纸上勾勒出的人物线条,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将人物的神韵巧妙捕捉到。
一只被养得像猪的黄狗,趴在他脚边, 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尾尖, 时不时把尾巴搭在了谢春风的脚背上。于是这位正在作画的青年, 便用没穿鞋的脚,去揉它身上柔软的皮毛。
被养熟的黄狗任躺着, 把肉嘟嘟的肥肚皮平摊, 任由对方用脚轻轻蹭着, 丝毫不担心将它包裹五脏六腑的薄肚皮,暴露在人面前会被伤害, 发出一声声舒服的咕噜声。
这是个安逸的下午,屋中一切都透出闲散。
谢春风下笔宛若游龙。画卷里,一位仙容昳丽,气质出尘的少年,侧卧云床,娴静地翻看一本书。他如画的眉眼、慵懒的神情,都惊艳呈现在宣纸上。
画外,顾青舟将手中的画本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喟叹。此书内容是讲自家师父墨雪涛与公羊漪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书名《墨池花开并蒂莲》。至此读完了,掩卷意犹未尽。
这绝版画本,虽然已经在手里放了好些日子,不过直到顾爹走后,顾青舟才得闲,有时间读来消遣。
“原来两位师父当年的关系,就跟谢春风你与凌师弟一样。”他感慨道。
谢春风的手一抖,在墨汁滴落到纸上前,将画一收。沾了墨迹的案几,自然不能继续作画了。他放下毛笔,用软布擦掉桌上的墨水,起身来到了顾青舟面前,将对方手里的本子抽走,自己翻阅起来。
匆匆一扫,连书中的内容都还未看清,谢春风桃花眼轻挑道:“形容有误,难道他们不该是我与青舟你这样的?”他之前没看过这本书,给顾青舟画肖像,才随手拿来为对方解闷的。
顾青舟笑着解答道:“师父和公羊师父,以前上学时被称为墨院双壁,就跟你与凌师弟并称为双杰一般。可是双方不对盘,谁也不服谁。你看,是不是很像?”
“我未觉得相似。”谢春风瞥了对方一眼,告状道,“凌飞航往自己脸上贴金,双杰是他自己叫出来的称号,我从未承认过。而且如今……”他抓住顾青舟的一缕头发,在手里盘完道,“论实力、才情、相貌契合度,你与我才是青院双杰,人尽皆知。凌飞航是谁?没听过!”
堂堂巅峰画家使小性子,偏偏不让人觉得反感,惹来顾青舟的频频笑意。
“其实凌师弟还小,未来总有名动天下的一天。”
说起来怪对不起凌飞航的。以前那少年是青云风云人物,现在虽然实力仍远超同龄人,一直被师长们看好。但大部分听到对方名字的第一反应,是一道照亮青院半边天空的绿光。
咳咳——
不提这倒霉孩子了。
顾青舟抿嘴道:“不过两位师父最初的确不对盘,相互切磋了许多次,才有了后来的惺惺相惜,发展到孟不离焦,几乎形影不离,至此有了后来的并蒂莲之称,书里叙述的很详细。”
“画本当不得真!若从一开始就相互厌恶的人,就算以后改观,也不会比一般人多出好感,顶多是不再介怀。”谢春风代入自己,想象一下他跟凌飞航不打不相识,便觉得吞了一口苍蝇,说不出的恶心。这辈子都没可能的。
顾青舟点头道:“也对,说不定在旁人眼里的打打闹闹,只不过是他们表达关心彼此的方式,与旁人不同。不过这书里的内容,我倒是信了三分。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其实我小时候听师父当睡前故事讲过一些事,看了画本才隐隐记起,只是一直未将故事里的人,与公羊师父对号入座。”
谢春风如今也翻到对方说得地方,挑了一段品论道:“画这本的人,功底不简单,以画传情,至少修为不弱于我,文笔亦是真实细腻。”
他已是巅峰画家,有如此修为的人,竟拿来出本子,让他觉得大材小用了。不过其境界对应的地位,又增加了画本内容的可信度,他开始好奇绘制者是谁了。
顾青舟眼眸清亮,再无一丝慵懒倦意。讨论这个话题让他精神了。他从云床上起身,坐直了身子,翻动谢春风拿在手里的本子,将接下来的内容指给对方看。
“——这段便是两位师父反目成仇,再次拼个你死我活的那场决斗。画得身临其境,斗图过程很有章法,一招一式,我看不出逻辑上的破绽,不像是编的。倒像是真在现场观战。”
两人同时喜欢上,一位才情相貌皆是万中无一的女子,约定赢的人去向佳人告白,输了弃权,再也不准出现在女子面前。
“此处是以那位佳人的视角来描绘。”顾青舟点睛了画本,上面的小人动起来了。
“两人本是自说自话拿人做赌。那佳人知晓了,担心他俩性命,出现在现场,远远观战了。”顾青舟顿了顿道,“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谢春风看了动图,一目十行扫完对应的内容,眉梢微挑道:“你师父在决斗中完全没留情,把公羊漪往死里揍。公羊漪输了,他成为胜利者未有任何喜悦,甚至连那位朝思暮想的佳人露面,从他身边走过,都恍若没看到对方,第二天才盛装去告白。的确有意思。”
看完这段,他们丝毫不意外,墨雪涛被佳人婉拒,这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画本里的故事还在继续,这段之后的画风变化明显,大概是两人在现实中彻底不来往,没了交集。故事的视角变为了彼此一个个虚幻的梦境。春意盎然,如梦似幻的马赛克,画风突变。
谢春风将书合上了。猝不及防,车速太快了。
“这本书后半部才是精华。”顾青舟道。倒不是说他喜欢读艳文,而是画这本册子的人,似乎真的很了他的两位师父。将以前的种种伏笔都抽丝剥茧引爆,感情层层叠叠升华,就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两人明明感情插不进第三个人,却在彼此口是心非中,渐行渐远,连读者也被绘者的情绪带动,跟着唏嘘起来。
若早被两位师父看到画本,或许便没了两人这么多年的蹉跎。
顾青舟指尖划过泛黄封面上,印刷的绘者名道:“两草犹一心。这个笔名,让我想到一个人。”
谢春风默契道:“苏慕玄?”
苏慕玄,名字前两字都是草字头,而且是一位女画君,境界能对应上。
顾青舟点头道:“她是玄羽楼楼主,也是两位师父当年追求的那位佳人,我想不出第二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