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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的第二个年头,周边村里所有的女子都迷他迷得发疯。他偶尔出府,到集市上转悠半天,买些小玩意儿,然后又回去。于是他出现的那半天几乎成为庆典,所有的未婚女性都迅疾地上街,一派和气地同那些几天前因几根竹篾子吵得不可开交的铺主打招呼。一开始店主们还纳闷儿,这些个砍起价来不比吵架气势弱的女子,怎么才几天就换了天地呢?
不过后来他们巴不得他这样多出来几天,因为这不仅是女人的庆典,也是商家的节日。
他有太多理由值得所有人的喜爱:不用说他靠仙术治好了各种顽疾的善举,也不用说他平息过官、匪的灾患,只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就足够俘获许多人的芳心。有姑娘大着胆子送她东西,他全以寡淡的一句“谢谢姑娘好意,但我不需要”回绝。不愠不恼,不欣不喜,不疏远也绝不过分亲昵,打招呼他会回应,但秋波他却触都不曾触地走过,一概略之。但不拒绝就代表有可能,现在不需要不代表以后不需要,姑娘们窃喜又心急,只想让这个“面冷心善”的俊美男子稍稍接收一下她们脉脉的讯息。
也有女子不曾颇费周折地打扮,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有人费尽心思孤高地功利,二者难得区分,她人索性全当成各自的竞争者。但好在这周边不存在勾心斗角一说,一来因为民风质朴,二来,这些他定看不惯。
至于我?我说不清。之前差点摔倒被他扶过一次,算是一见钟情吧。他俊美又不至于艳媚,英朗却也不至于粗犷;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他还让嘈乱的集市井然有序,让搜刮民脂的官和入草为寇的匪遭了报应。虽然对他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对任何凡人村落来说这都是莫大的幸事。所以我的敬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爱慕,正如上,我自己也说不清。
但我深知自己的平凡。虽不至庸常,但也与一般姑娘无二,更没有修道者的超然。凌于世俗是他们的特权,但如以往描述的傲慢却不曾在他身上体现。我也如村里、邻乡的多少个姑娘一样洗衣、做饭、修学,也如她们一样欢声笑语地在乡间路上走过一遍又一遍。没有什么不同的,所以不出众,我和众多恋慕他的人一样,只不过我没有她们大胆。所以我是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的一员,只是在听同伴讲述见闻时心脏激烈地搏动一会儿,不久就又恢复如常了。
但一切都在那天夜晚发生了改变;一切祸端与幸运,都由那个黄昏开始。
他悄然在集市上出现的时候是近黄昏时,说好一块儿去洗衣裳的姑娘全跑了。我叹着气去了河边,放下木盆,眼前一闪便换了个场景。
面前是个身段妖娆的女人,一袭黑衣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五官自带有成熟的柔媚,温雅中透着娇俏的可人。她走近,抬手挑起我的下巴,开个口就几乎让人软了一半,“是个好苗子。”
小姐姐长得可真好看!我想道。
“……姑娘,我想——”我刚开口,她便轻喝了一句“闭嘴”,我乖乖把嘴闭上,因为我看见了她手上的蝎子。
“我倒要看看你救不救她……”她声音温柔,目光似乎越过我到了无尽之处;但又即刻归来,看着我道,“真抱歉,小姑娘,我想用你做个实验。小若现在往你体内注射的毒是我好几年的心血,能解的只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
合体期?约是极厉害的修士了……我看着那只蝎子尾尖轻刺我的手腕,并没有想像中的痛感传来。
她放开我的下巴。蝎子小若顺着她的手臂爬回去。她继续迷离着目光道,“对不起,我实在太爱他了……他太好,也太恨人;他为什么就不肯对我做一点回应呢?”
……这个姑娘的心也被俘获了啊。
“赵恒啊赵恒,你可真比佛修还佛修啊……”她又半是感慨半是哀叹地说了这样一句,说罢又回头看我,“这药只需欢好半个时辰即可。”然后嫣然一笑,又道,“若不解便是一死,毫无痛苦。还有两天发作,你还可以去道个别。”
“若解了呢?”我问,“你为何不在你自己身上用?”
“我……不敢,”她犹豫了一会儿道,“若解了……便也了我心愿了。”
了她什么心愿?
我不懂,也不想再问。我也许能理解他的心情,也许不能。世人皆有情,若错付便毁半生,现在看来,也许我二人全错付了?
我不知道,我全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挑上我,这也许因为我今日运气不好,我不知道这毒药为何只有与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欢爱才能解,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赵恒,不知道我的木盆有没有被人发现,不知道爹娘若发现我不见会不会叫年幼的小弟出来寻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他是不是合体期以上,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见后天夜里的星星。
“我特意趁他不在才将你带来;他已渡三劫,不必担心他无资格救你。不论输赢,他都会来杀我,为了这药,我已杀了两百多人了……”她站在不远处喃喃道,声音里是说不尽的苍凉,“我该回去了,我在我一直在的地方等他。”
眼前一闪,出现
', ' ')('的又是我的木盆和那条河。日头略朝西沉,我忽地忆起那个黄昏。
他逆光的凝视像一道我悄悄追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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