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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车里比肩而坐,直到夜里一点半。
“姜儿,咱们回家吧?”路眠雨问他。
黎姜想了想,并没有答应。“要不咱们每天晚上出来坐一会儿,周六周天都在你那儿?”
“干嘛要这样?”路眠雨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发作,憋得声音低低的嘟囔。“回家了你也还是住在你的房间,我不进去……“
“不是这个意思。“黎姜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这脑壳里面都不知道在琢磨点啥。”我跟你说正经的,我现在没工作,住你那儿白吃白喝肯定不行……“
“那有啥不行!”黎姜的话被路眠雨急乎乎地打断了。“不是说交往吗?都交往了还说啥你的我的……“他又委屈了起来。
“正是因为要认真交往啊!“黎姜伸手捏着路眠雨的下巴抬起他耷拉着的脑袋。真是跟个小孩儿一样,不满意就委屈巴巴的低头自闭。”我不能因为和你交往了就衣食住行都花你的,这样时间长了连我自己心里都会疑问,当初找到你到底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走投无路,我想让咱们干干净净地交往,你想想,只有种下去的种子是健康的,才可能开花结果啊,是不是?“
黎姜像哄孩子似的耐心。
“那你怎么过?没工作怎么过?“路眠雨眼泪汪汪的。
“眼泪憋回去。“黎姜指着他。
路眠雨嗖地一下子急刹车了。撅着个嘴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就把眼泪都咽回去了。
“不许撅嘴。“黎姜还指着他。
路眠雨狠狠撅了一下嘴就收回去了。
“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会哭最能撒娇的……“的啥呢?黎姜也想不出来。的0?路眠雨也不是0啊,的1?黎姜也没跟几个1亲密相处过。不行,这关系早晚得捋顺了。
路眠雨可想不到那一层。“我撒娇???!!“他怒吼。
“嗯。“黎姜很轻地回答了一声,冲着路眠雨忽闪着睫毛点了点头。
路眠雨一下子就泄了气。
“你说得都对还不行。“
“又撒娇耍赖……“
原本答应好的事儿,可当路眠雨一看到黎姜住的那俩三合板隔成的房间时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黎姜本来也不想让他看到,可路眠雨非要上去,还问黎姜是不是藏男人了。
隔壁的房间里都是人,半夜两点,大部分还都在睡觉,路眠雨不好当场发作,脸色阴沉得可怕。
黎姜本想安慰解释两句,可刚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来呢就被路眠雨拽着胳膊直接揪了出来。
“你别急,别急啊,真没事儿……“黎姜在他身后压着声音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路眠雨头都不回,一口气儿把黎姜拽到了这破”住宿旅社“的门口。
“路眠雨你听我说,这真的没啥,要是个小姑娘啥的肯定不住,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有啥……“
黎姜的话说不下去了。路眠雨转过了身。街灯昏暗,却依然能照得明他满脸的泪水。
“这是干嘛……“黎姜心里面也揪紧了,低声安慰着,伸手去给他擦眼泪,被路眠雨一把拽过抱紧在了怀里。
黎姜能感觉到自己后脖领子跟遭了洪灾似的向里淌水。
“姜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真得求你了……“路眠雨泣不成声。
黎姜拍了拍他的后背,也没再试图解释。路眠雨从小的生长环境都是锦衣玉食的,哪见过这种地方,超出了他的认知,解释也解释不清。
“你要是觉得在我那吃喝住心里不舒服,你可以交钱,你就把给这儿交的钱交给我就行了,咱们回家住好不好?”路眠雨一个劲儿地央求。
“行,我跟你回去。“黎姜叹了口气说。
“不许骗人。“路眠雨没撒手,抱得更紧了,他生怕一撒手黎姜就反悔了。
“不骗人。“黎姜抓了抓他后脑勺的头发,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我现在身上只有三千,都给你,别嫌少。”黎姜一边帮路眠雨抹着满脸的鼻涕眼泪一边逗他笑。
路眠雨哭得嗓子哑哑的说不出话,就只好摇头,表示不嫌少,摇着摇着觉得不对,摇头表示拒绝,于是又换成点头,点了两下又发现点头是不是表示的确嫌少。
在黎姜身边时,得之不易的感情就让他变成了个婆婆妈妈的大姑娘。
好在不需要言语,黎姜都懂。
“你还住过监狱呢,看到这就受不了了?”回去的路上黎姜在车里开些不轻不重的玩笑想要抚平路眠雨紧皱的眉头。
“监狱里比大学宿舍都好呢!”路眠雨哼了一声。“每天都必须打扫得一尘不染,开窗通风,不许堆放杂物,我这辈子住过的地方打那儿最干净。”
黎姜笑了。路眠雨总是在努力淡化那一段经历,淡化黎姜心里的愧疚。黎姜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迷糊起来,他觉得很安心。
在一个红灯处时,黎姜感觉到路眠雨把外套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 ' ')('黎姜没睁开眼睛,借着那暖意就进了梦乡。
路眠雨把车停在车库,等着黎姜迷糊醒了才带他上了楼。凌晨四点,黎姜又走进了这混杂着三个记忆的屋子。尤其是姜四那个不怎么友善的人格,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觉得可笑。
“干嘛要笑?”路眠雨问。
“就是……“黎姜想了想说:“屋里真暖和。”
“家里当然暖和。”路眠雨又偷偷动了动黎姜的手指。
黎姜这次也心跳了两下。
草……真得,路眠雨硬生生把他拖回了纯情少男时代。
黎姜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惊了半分钟说不出话来。
那条姜四刻在地板上的三八线犹在,床铺依旧分两边。
床上的被褥平平展展地铺着,像是随时都等着那个回家的人钻进被窝里去,而地上的那一摊乱七八糟,一看就一直睡着人,是路眠雨平时不叠被子的习惯。
“你……干嘛睡地上啊。”黎姜憋着眼泪说。他怎么会不知道路眠雨为什么睡地上,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问出这样简单一句来。
他让路眠雨不许哭兮兮的,自己怎么却又是这副德行。
本来正在客厅紧急收拾沙发茶几打扫单身汉狼狈战场尤其疯狂藏匿烟灰缸的路眠雨一听这话,忽然炮弹发射一样冲进卧室,差点把站在门边的黎姜撞个跟头。
黎姜再站稳时,路眠雨已经从地铺上抓起了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
他已经藏得很尽力了,站在墙角,双手背后。可惜那东西太大。
黎姜都替他尴尬,清了清嗓子。路眠雨刷地就红了脸。
“我枕头上还有流的口水。“黎姜说。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在仓库时用过的枕头。当时俩枕头,路眠雨嫌有一个枕套的颜色发绿说他不喜欢让那种颜色接触他的脑袋,就扔给了当时还是姜二的黎姜。
姜二从来都是不反抗的,路眠雨给他什么他就接纳什么。
“口水怎么了。谁睡觉不流口水!“路眠雨炸毛顶嘴,掩饰自己抱着人家枕头睡觉的变态行径被发现的尴尬。
黎姜笑了笑,他永远是点到为止,当然也是怕再说下去路眠雨那涨红的脸就要炸开了。
“这退烧药又是怎么回事?你病了?”黎姜走近了路眠雨才发现地上还散落着两板退烧胶囊,已经空了两粒。
“嗯?”路眠雨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他这病,一见到黎姜,好了一半,恋爱谈起来了,另一半也好全了,好到都不曾想起自己二十个小时之前还烧得要死要活。“没病,不是,是好了。”路眠雨磕磕巴巴解释。
黎姜伸手摸了摸路眠雨的额头,路眠雨一个立正站好跟军姿似的。
“倒是不烧。“黎姜喃喃自语。
额头上是不烧了,烧全都转移到脸蛋儿上去了。
“还有那客厅,我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烟味儿,原来没见你抽烟这么厉害啊?“黎姜问。
完了。更烧了。
路眠雨的大脑都要烧死机了。
没人这么事无巨细地管过他的生活、他的饮食起居。他交过的女票不少,谁敢试图管,当下就能被路眠雨薅着脖领子给扔到大马路上去。
曾经有个女人嫌路眠雨做完之后总是看手机,一点儿温存的时刻都没有,就对路眠雨说,你再玩儿手机我就把手机给你扔楼底下去。
路眠雨当时的回答也很简单。“那你就自觉一些跟着它一起下去,省得老子再动手。“
可现在路眠雨觉得,有人管着真舒坦。
“烟……就是……来客户……“虽然他吞吞吐吐编不出来个囫囵话,但已经很享受这种感觉。
“算了你也别费劲儿编了。”黎姜挥了挥手大赦天下。路眠雨松了口气。
“以前的既往不咎,以后别这么凑合着活。”
路眠雨恨不得像狗一样举起前爪吐出舌头哈哧哈哧地示好表忠心。
“我想洗个澡。”黎姜说。他干了一天活儿身上都是干透了的汗渍,味儿死了。只不过路眠雨荷尔蒙上脑闻到黎姜所有的味道都觉得香罢了。
“呃呃,那你就在卧室这个浴室洗。”路眠雨赶紧从柜子里翻找换洗的衣服。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黎姜离开之后就都收进柜子整齐叠放好了。这个浴室也是黎姜用惯了的,那块用了一半的香皂路眠雨专门腾空了一个置物架供佛一样供在了正中央。
“你洗,我去看会儿电视。”路眠雨把东西都给黎姜放在了床上,自己就退出房间关上了门。黎姜也没阻拦,他肩头有一大块干活时磨的伤口,他自己倒觉得不是啥事儿,不过想起路眠雨那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就不敢露出来。
黎姜团了团那些脏衣服扔在了厕所门口,都走进浴室了又光个屁溜跑出来专门把贴身的那件带了血迹的T恤揉在了最里面藏好以防万一,哪天趁路眠雨不在家了自己手洗一下搓出来就得了。
没想到路眠雨殷勤得很,黎姜在里面洗澡,
', ' ')('他就蹑手蹑脚溜进屋子把黎姜换下的衣服都抱了出来打算分分类塞洗衣机。
于是十五分钟之后,当黎姜穿着个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路眠雨黑着个脸坐在床边。
“咋,这是晚上没睡闹觉呢?”黎姜随口胡问一句就自顾自地拿了块毛巾擦浴室去了。路眠雨经常阴晴不定他都习惯了。
“你平时洗澡都光个膀子出来,今天咋还穿戴上了。”路眠雨问。
黎姜一下子就听出路眠雨说话的语气不对劲儿。他下意识地往厕所门口瞟,才发现自己那堆衣服也不见了。
“没事儿,就是怕你心思重才没跟你说,破一点儿皮儿你都能吓得联系火葬场,真没事儿。”黎姜故作轻松地说,试图三言两语带过。
“你让我看。”路眠雨说。
“看啥啊咋你有癖好爱看点儿伤啊血啊的?”黎姜插科打诨。
“你让我看。”路眠雨压根不理会黎姜的玩笑,还是那语气,重复那句话。
黎姜知道路眠雨这脾气。二劲儿上来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行行行看看看。”黎姜拽开浴袍领子露出肩膀上的伤口。
很大一片,从锁骨头处一直蔓延到上臂,背后连着肩胛骨还有一大片,严重的地方皮儿都磨掉了,血肉模糊的,周遭没破的地方也都肿得老高,红得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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